钟声缓缓答道:“是的,模拟高献的意识,不仅仅是说假扮他的声音,而是思维、反应包括记忆都跟高献一样。从前我经常听他们在殿内谈话,并且在我与骨思星聊天时,他也经常与我说起少时与高献的旧事,所以我能把高献的意识基本都模拟复制出来。”
苏起命点点头,似乎正思考着这句话,钟声则继续往下说。
钟声模拟了高献的意识后,效果甚是令人惊艳。就仿佛多年老友踏鹤而来,隔着钟壁,与之寒暄。若不深究,根本无法察觉这不是本人。那语气用词,曾经的旧谈,关于两人的回忆,都在言谈中声声入耳,仿佛历历在目。
骨思星沉醉于此,便如此每夜敲钟与其对话,仿佛高献从未离开。
直到战乱袭来,仙音寺无靠山可依,骨思星连夜搬着钟并带着那副骨瓷,逃到了深山里,而仙音寺也因战火土崩瓦解。
苏起命听完有些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幽幽叹了一口气,仿佛很是唏嘘:“这骨思星做和尚挺失败的,但做朋友却真心不错,什么也不要,死也要保住高献的遗骨。”
李长岁不由得看了苏起命一眼,正好苏起命也在看他,两人相视微微一笑,算是同意了苏起命的说法。这时候李长岁才问:“那请问骨思星去哪里了,你可知骨思星的下落?”
结果钟声却停止了,只剩下一些晃晃的回声,李长岁敲击钟壁,钟声却仍旧沉默。
过了好半晌,钟声才终于说:“你们旁边那小沙弥,便是……骨思星。”
几乎是所有人都怔住了,三双眼睛扫来扫去,面面相觑。
“什么?!”央将的惊讶声率先打破了这一阵寂静:“这小和尚,是仙音寺主持骨思星?”
苏起命张着嘴巴,任他千猜万想,也没料到这眼前的小沙弥竟然就是骨思星本人。
不过他反应很快,如果这钟声所言非虚,小沙弥确实是骨思星,那之前的疑惑好像都解开了。
骨思星消失去了哪里,为何这小沙弥手里能有那骨瓷乐器,还有小沙弥对十几年前的仙音寺如此在乎,这一切疑惑,当把小沙弥和骨思星这两人联系到一起,如果他们真的是同一人,那都说得通了。
不过苏起命还是开口问道:“这骨思星算到今日,应该也是一耄耋老者,这小沙弥不过七八岁模样,你如此一说,实在让人无法相信。”虽然苏起命对那钟声如此说道,但他见过了钟声的神奇,听过了钟声描述的天外世界,眼下钟声怎么说,他其实也很难不相信。
又是一段杂音响起,那钟声又说道:
“看来你们还不知道这之后的故事……”钟声这又缓缓讲述道:
后来为了躲避战乱,骨思星带着梵钟与骨瓷逃进深山,寻了一处废弃的木屋,偷偷住了下来。
骨思星独居在山里那段日子,靠与山野村夫买卖一些粮食生活。而陪伴他的只有一只梵钟一副枯骨。
深山孤寂,骨思星除了念经颂佛,便是敲响钟声,与高献之灵对话。那高献之灵虽然并非真正的将军,但神情语气惟妙惟肖,也算能一解相思之苦。
但日子久了,骨思星也明白眼前之灵并非高献本人,虽然也会与他畅聊,争辩,回忆往昔,笑谈人生。但他渐渐明白,那只是表象,因为将军之灵只是一种模仿,只能依照曾经高献的言谈举止来仿照。即便几乎和真人没有差别,但唯一不同的是……
“……那是无法前进的灵魂。”钟声如此这般说道。
苏起命和李长岁听到此处,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无法前进的灵魂?”
这句话虽然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只闻其声,不明其意。
“就是无法成长,无法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心境的变化,像一个真正的人或者生命意识一样进步。”钟声这般解释道。
李长岁微微蹙眉,像是明白了些许,缓言道:“也就是说,模拟意识只能如同一个停留在原地的人,只记得以往的经历,更主要的是,心境、脾气、思考方式都不会进步,在这一点上,是模拟意识和真人最大的区别。”
“但大多数人的性子脾气,不也一辈子改不了吗,这又有何妨?”苏起命反问道。
“有区别……”李长岁淡淡地说道:“释不开心结,解不开误会。”
“哦……我明白了,”苏起命长叹一声,说道:“高将军和骨思星曾经有过争执,若两人经历生死再重逢,也许就能解开心结,两人的友谊和情谊又可增进一步。”
“但模拟意识不会……”那钟声再此响起,接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