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呢？你是如何逃脱的？”李长岁却开口问道，说着他又敲击了一下钟壁，等待钟声的回答。

“也是机缘巧合，就在末日的最后一刻，聚集在微弱的光线里的那群生命，却因为那些绝缘焦土，发现了将光电封闭起来的方式。我们利用焦土打造出密闭的管道，让光和电在管道里穿梭，那些包裹着光与电的纤管，成为了新的生命通道。”

“于是生命不再依靠源源不断的阳光与金属反应作为维持光电的能源，在纤管的包裹下，生命得以度过了最黑暗的时代，直到日食结束，阳光再次普照大地，能源得以补充，生命的数量再次增长了起来。”

“度过了这一段黑暗世纪，我们的文明迎来了辉煌的发展，我们在金属的大地上建造了属于我们的家园，那些由光纤管组成的建筑布满了整个世界。接着对世界的认识增加，技术的进步，更多的载体材料被发明，更好的城市被建立，甚至迈入了更广阔的外部世界。我们这个以光与电为主的文明，达到了无与伦比的高度。”

“但一切文明总有尽头，当我们那个世界的太阳熄灭，坍缩，爆炸，我们的家园也被摧毁，而文明也毁于一旦。”

“我在大毁灭中只留下了一段生命的残片，保留了一些记忆的碎片和意识的片段而已。”

讲到这里，众人皆有百般感叹，又有万般疑问，但李长岁和苏起命仍旧没有打断对方的话，只是静静地听着，那钟声继续说道后面的故事：

“我的生命残片在大爆炸中，恰好遇到几束吻合的光波，我乘着这段来自于自己曾经家园的光，到达了你们的世界，但这里没有适合的载体可以承载以光为媒的生命，于是我改变了承载的方式，我试图用声音来承载自己。”

“机缘巧合，我遇到了这只梵钟，这梵钟不知何人所铸，内部有极其精妙的构造，那些纵横的纹路，便是将我生命的片段用这种特殊的方式印刻在钟的内壁，一旦用合适的方式将钟体敲响，就能让我的思维，以声音的方式在那些金属纹路间震动和传递，形成音波的混响，代替原本作为光波的载体，从而将我唤醒。”

苏起命被这言论惊到，没想到这钟内部的构造，竟然是如此的作用，但他还是有很多地方不太明白，他转头看了看李长岁。李长岁显然跟上了对方的思维节奏，开口问道：

“那这口钟，应该不是巧合，里面的纹路定是依照你的意识量身而造，究竟是何人所为？”

“不曾见过，我醒来时，便已在钟声里。”

李长岁稍作思忖，又问：“你曾经以光为载体，现在以声音做媒介，这两者速度相差太大，岂不是难以适应思维的变慢？”

那钟声又是一阵沉默，接着说道：“习惯了，因为快慢是相对意识而言的，我的意识已经变得缓慢，所以不会觉得是自己慢了，只是觉得这世界变得快了而已。”

李长岁点了点头，好像完全明白了钟声的话，听过了钟声的叙述，知道了对方到底从何而来，又是什么样的一种什么，以及如何来到这个世界来到此处。

苏起命本想开口问他，但想了想，暂时没有说，他明白就算不懂，等下问李长岁，对方定能解答他的疑惑。

但即便如此，虽然不太明白那钟声说的很多术语，但苏起命至少清楚了两件事。一来这钟声并非将军之灵，也不是什么鬼魂，乃是一种有意识的生命。二来便是，这钟声不是来自别处，正是来自那神秘的天外之地。只是那天外之地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他无法理解的世界。

接着他想起了什么，便问那钟声，有没有一个叫李泌的老人曾经来过。

钟声带着杂音回道：“确实有一位自称李泌的老人曾经来过，但他只来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那他有没有说要去哪里？”李长岁追问。

钟声回答：“没有，他把我引出来，只是寒暄了几句，仿佛早已经知道了我的来历，此举只是为了求证而已，之后便离去了。”

苏起命暗想到，尽管没了后续的线索，但既然李泌曾经来过仙音寺并同样引出过钟声，至少证明这件事跟李泌失踪大有关联，也不算一无所获。

他心里还有很多事好奇，又问道：“不过照你这么说，你是一个天外来的生命体，那你为什么要自称将军？你知道骨思星和高献将军的事吗？”

钟声的余韵有些弱了，苏起命学着李长岁的样子拍了一下钟，声音才又清晰起来。只见那钟声拖出了一段悠长的鸣音，不仔细听，就像一段长长的叹息似的。

“自然知道。”那钟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