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文诏小心翼翼地撷出那些幸免于战火焚毁、得以流传后世的残篇孤本,从前人所著的断句残章中间,一点点揭开这个奇异时空的历史原貌。
“崖山,祥兴二年,具体是什么时间来着”尚文诏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拇指与食指一张一合,不住地刮擦两颊下颌骨棱线,翘首推算起了本时空的具体时间。
在另一平行时空中,南宋祥兴二年亦是大元世祖忽必烈朝至元十六年。尚文诏抓耳挠腮苦思冥想一阵,他眉头蓦的一舒,猛拍大腿一记,随即解开腰上小布囊,取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炭块,往地面标了一串时人不能理解的鬼画符,上书“ad1279”。
作完记号,尚文诏展开数本由古今宋人燕人所著的笔记与文集、前代燕人撰写的鞑靼战史,以及记载姬姓太祖开国以来重要事件的纪事体专著,他循着历史事件发展的轨迹、历史人物兴衰的经历,摘录出大燕列位先皇年号,总和乃蛮、克烈等鞑靼部大小战事持续时间,外加大燕先皇们的位时间,一步一步向前推算,终于得出一个相较于“两百年”这种笼统说法更为准确的数字,他捏住炭块,又往地面标了“240”这几个字符。
“那么现在约莫就是十六世纪初期咯”
尚文诏按文渊书目索出一部由陈氏大儒撰写的皇燕经世文编粗略翻看,他会心一笑,自言自语道:“早就感觉不大对头了,羽林亲军,竹林邪党,嗯,锦衣亲军,东林邪党,没多大分别嘛。这大燕与平行时空日月朱家还真像,唯一的区别,便是洪武爷削了宰相,大燕则照旧常设而未设阁部大学士这一点吧。大燕开国以来,没有派出三宝太监那般人物出巡西洋,恐怕也是因为咱大燕太祖长乐爷得位正啊,不必如成祖永乐爷那般做贼心虚,还要屡派宝船出洋找寻自家亲侄下落呢”
为防藏书阁意外走水,阁中烛光与书橱的间隔极远,这就导致阁内光照黯淡,与黑灯瞎火几无分别,在这种光照条件下阅读是颇费眼力,尚文诏阖目稍歇,轻揉眼周穴位,心中自语道:
“裕昌皇帝老儿,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竟有胆叫儿子开府掌握兵权还不是太子老兄是因为败绩太多,被凉国打怕了还是内部掣肘太多,叫他老兄信不过朝臣部将们了非要叫儿子掌兵才有安全感吗上一位天策上将军,可是大名鼎鼎的秦王李老二啊,这位老兄干过什么事情,裕昌皇帝不晓得么至于青史留名的晋王们,那也都是现成的反面教材啊,手刃自家老爹大燕皇帝安禄山的安家老二算一位为了叫自家大兄下课,直接把赵大郎人道毁灭的赵二老兄也算一位”
“不过凉虏还真挺可怕,早些时候我拿大秦大夏罗马等胡话蒙骗晋王,晋王竟听不出其中玄妙,全然信以为真,从此足见,凉国与西边的鞑靼联军确实彻底阻塞断绝了东西交通往来。有这样的强虏在侧,不知奥斯曼的苏丹能不能抵御得住还有那西人诸国远航北美,尤其是佛郎机人的军事改革,也不知开始了没有”
想到这里,尚文诏心底不祥的预感愈加强烈,他拍拍指上的黑渍,正待再去找一些百年胡乱时期的文献阅读,却见引他游览殿阁的老宦官也来了藏书阁中。
老宦官起初并没有随尚文诏一同入阁,没有看到尚文诏给那典籍官亮出的羽林腰牌,所以至今并不晓得尚文诏的真实身份。
老宦官巧言催促道:“将军,阁部苑副大人来了一趟,那苑副好大的口气,说是要闭阁撵人了若将军还想多待些时候,不如杂家代将军往唐提督那里请个命去唉,这些外臣真是不识礼数,该替殿下好好管教他们一番呢”
尚文诏以手扶额,故作尴尬道:“小子一时沉迷黄金屋中,公公勿怪。”
那宦官笑道:“将军,外头雪下得不小,殿阁左右许多太子爷命人布置的好景儿,将军还未看过呢将军便与杂家早些看过,杂家也好早些找唐提督交差不是。”
连番催促下,尚文诏也不好再驳人颜面请求久留,他将之前打开的书卷籍册一一收拾妥善,归入原位,离去前又向典籍官报过备,便随宦官一同离开了文华殿后的藏书馆。
尚文诏与那老宦官二人,一个无心观景,一个急着交差,二人马马虎虎绕过殿阁一圈,便即返回唐铮所在。尚文诏赶回唐铮身边时,晋王的传令亲兵已到,于是乎尚文诏又马不停蹄随着唐铮径往殿中进谒晋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