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总是能看穿我的心思,尽管吃完饭后,冯焱君揽着我的肩膀出了门,还深情款款地帮我捏走了发梢上的一朵柳絮。
母亲却不懂我,趁着冯焱君结账在空隙,她毫不避讳我在现场便讪笑着嗔怒道:“老踢我干甚?想给我买裤子?”“我看现在还没到你说的那个地步,咱们宏观把握就行,能不能结婚还是让她自己决定。”“都二十七八了,还要等到甚时候,同龄的男的基本都结婚了,没结婚也有对象了,剩下的要不就是歪瓜劣枣,要不就是玩世不恭,反正就是些高不成低不就的中庸之辈。”“反正宁缺毋滥,省得前半生后悔,”父亲话没说完,母亲就接上去,“后半生偷情。”她一下子变得有些激动,径直往停车场走去。
......
我仔细辨认着身后的鸣笛声,从我左右窜出的咆哮的引擎声,看着摇下车窗冲我翻白眼的司机们,看什么看!疯了吗?路是你们家的吗?
果然。父亲的电话来了。我知道他会打给我,他的电话肯定会来,并且站在我立场为我鼓劲加油。
“程晨,现在都是自由恋爱,觉着不合适就别勉强,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别一时赌气,再说你跟谁赌气,谁值得你去下这么大的赌注?你赢了别人输了幸福,值吗,程晨?强扭的瓜不甜……”我静静听着,直想流泪。是啊,我跟谁赌气,谁值得我这么做,但我强吻冯焱君是为什么,冯焱君后来的死缠烂打难道不是我给的希望是什么?至少一分钟,我们都沉默,突然,父亲长长叹口气道,“你理解爸爸,对吧?”这句话让我一怔。在他眼里,我更像是他的一个忘年之交,所以其实他有情人这件事,即便我不知道,他早晚也会说。问题在于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天理难容,作为一个朋友,一个早已过了意气用事的年龄的朋友,那么她可以疾言厉色的规劝他,可以义正辞严的批评他,但绝不会动手,但我做了,而且非常不顾情面。这能叫做理解吗?“你妈的意见可参考,但不是决定性因素,你妈就是嘴比脑子快的人,别太当真,你妈她……在感情问题上,爸爸才是过来人。”谢谢,肖伊君,就吃了这个哑巴亏吧。毕竟,你做的真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父亲的电话又激起了我去找阿斯汉的冲动。感情确实是一辈子的事,父母就是前车之鉴,我何必再蹈覆辙呢?
我又忘了,其实这不是父亲一次支持我。踩着父亲传递的动力,我一下班便旋风一般刮回家换了一套新衣服,在出来的路上做了头发,最后以大病初愈的心情赶往阿斯汉家。那天晚上很冷,风也没停,他家的单元门什么时候已经上了密码锁,紧紧锁着,我晃了晃,无法撼动,就站在旁边等,做个顺水之鱼,一眨眼,来了一个穿墨绿色套头衫的女孩儿,头发搂起一半,扎了高高的的小马尾,大墨镜遮了半拉脸,口罩遮了半拉脸,所以根本看不见她长什么样。
我跟着她进了电梯,“去几楼?”我正伸手摁电梯时她的手也伸了上去,抢先摁了自己的楼层,“谢谢,我也是七层,”我缩了回了手。
电梯很慢,我只能左右挪动着,拉开包上的拉锁,才能避免“咚咚”跳动的心不被陌生人听见。终于,电梯门开了,我跟在那个女孩儿后面下去,但眼前的情景让我顿时失去了知觉。
我没想到她下了电梯会左拐,并且拐出去只走了两三步就停住,所以我没设防,左拐出去迈着大步朝阿斯汉家门口走去,她拿着钥匙开门的时候,我险些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