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娘余光瞥见,方淑媛脸色变了,杨贵嫔则讥笑着,以手帕掩住,接话:“陛下喜欢最要紧。”
打这个哑谜,更是让宣娘摸不着头脑。
“方才昭仪吟诵了一首诗,不若再做一首。”许氏朝韦昭仪道。
韦昭仪面上仍笑着,回答:“皇后娘娘这就难为妾了,歌诗合为事而作。妾方才那一首,是心境与情景都到了,才流露出的。”
许氏笑意更深,心里恨不得把韦昭仪用针扎穿。她说:“本宫不懂这些东西。”
韦昭仪挑起一边眉头,与许氏四目交接,许氏眸中的不屑与些许愤怒,随即目光闪开,看向宣娘。韦昭仪笑道:“论起吟诗作赋,宫中无人能比安乐大长帝姬殿下。”
这个尊号到了在场之人的耳朵里,足够让她们脸上的脂粉都因为惊愕的神情而掉下来。
大庭广众之下无论如何都不能提起,宣娘知道。平帝不许人提起安乐大长帝姬,宫中人也鲜少接触她。她被软禁在府邸中,又因战败而被送去和亲。如今是蛊惑人的天命大妃,是朝廷的仇敌。
“昭仪。”许氏呵斥,她面上的笑早就消散了,冷冰冰的脸更显得苍老。
韦昭仪自然不怕许氏,她做太子良娣时就是出了名的乖张,仗着太子宠爱,时常言语上顶撞太子妃。韦氏虽不是帝都大族,但论着权势与财力,绝对不输于任何一家。许继正千叮咛万嘱咐,要保住正室的地位与脸面,就要懂得忍耐。更何况宠妾灭妻之事,许氏笃定娄骧不敢做。
“当日陛下还在东宫时就曾说过,安乐大长帝姬才情不输男儿,甚至在自己之上。”韦昭仪面朝着几位妃嫔,仰着脸说,“安乐大长帝姬当年生辰之时,妾尚未出阁,随母亲去府邸觐见,她信手所写的诗笺,妾此生不能比肩大长帝姬的才华。”
韦昭仪的母亲是颐德翁主,在帝都的贵妇人中有不小的影响力,平帝为抚平朝臣舆论,允许璇玑参与年节朝会,允许命妇们每年生辰时去觐见璇玑。颐德翁主便带着女儿们去了,她当时年纪小,到如今,记忆是模糊的。韦氏与长宁大长帝姬是儿女亲家,长宁大长帝姬又是璇玑的姑姑,三者的关系不言而喻。但韦氏与萧氏一样,手中有免死铁券,有实力与名望,不是常人能撼动的。
韦昭仪丝毫不在意许氏在一旁,上前又朝宣娘道:“本宫幼时在先帝膝下,先帝教导《诗经》,有云‘凡物有阴阳情欲者,无不妬忌,维蚣蝑不耳,各得受气而生子,故能诜诜然众多。后妃之德能如是,则宜然。’”
宣娘一知半解的,只听着“后妃之德”,大概能猜到是韦昭仪与皇后斗气。装作一副呆楞的样子,谁都不敢看。
“昭仪,先帝也教导,女子无才便是德。”许氏冷冷道。
韦昭仪说在兴头上,她的确陪伴娄骧的时间比许氏要多,娄骧或多或少说过,没有对旁人说过的话。
“是,妾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她漫不经心地打了个万福礼,转身站到方淑媛身边了。
日光被梅林挡住,许氏就站在阴影处,雪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当初都脏兮兮的,让许氏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