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蒸腾。
所有人的心情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放松。
这水有些粘稠,像是在里面加入了沐浴液一类的东西。身体开始发痒,这微微的瘙痒和暖融融的舒适感混在一块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心头有些闷。一些东西被压住了,就像隔着石板路面感受泥土下面尚未萌发的嫩芽。
大脑有些晕乎乎的关瞻不自觉地开始抓挠发痒的地方。
“这脏的,啧。”有人说,一些水珠甩到他身上,“看看,随便一搓就这么多泥。靠。”
项永山的手上确实沾了一层甩不掉的死皮。他嫌弃地打量被搓到通红的胳膊。
“看看我们有多脏。”
他开始用力搓洗胳膊上的那片红,摩擦声引得关瞻停下动作。
这哪里是正常人搓澡的力道?如果只听声音,那么关瞻完全有理由怀疑项永山是在磨刀。他的手指快要按到皮肉里去了。明明死皮已经不多,可他依然不放过嫩肉。
西蒙、白悦光、项永山……这三人就像感觉不到疼似的。
“你们真不疼吗?”关瞻下意识地问,抬手揉揉太阳穴,“那么用力,都要出血了。”
“我就是觉得太脏了。”项永山头也不抬,“太脏了。”
一大片皮肤从他的胳膊处剥落。虽然没有血液流出,但是这一片已经泛了红丝儿。
大脑飘了,钝钝地疼。眼前的景物有些不真实,关瞻下意识地问:“南明呢?”
“这个时间,很可能在宿舍里。”西蒙回答,眼睛被雾罩了一层,瞳仁的光给滤掉了,“怎么?你有事情要去找”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西蒙迷惑地停住了动作。
“不对,”他慢慢地说,“我说错了。你不能去找她,被充卜发现会完蛋的。你如果有事,可以等瓦女士过来找你抱歉,找我们。”
关瞻的脑子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他的浅层意识了。他听见他用平淡的、奇怪的腔调,在某种驱使下说出这么一句话:“是南明本人给我们送来洗澡水的。”
这遥远的声音一下子把他拉回来了。
他如梦初醒地倒抽一口凉气,甩了一下头。
嫩芽顶破泥土,终于在石板的缝隙里顽强地伸出一个头。
“停一下。”他拉住项永山,制止了用力搓洗的动作,“这水不是很对。都停一下!”
西蒙犹豫地看他一眼,手上的动作机械重复白悦光和项永山头也没抬。
“醒醒!”关瞻叫道,用力拍拍头,试图保持清醒。他努力从乱成麻线的思维中理出一根线头,扯下项永山手的同时,把道理大声讲清楚。
“给我们送洗澡水的应该不是南明。”他的脚触到了黏滑的浴缸底部,腾出一只手来扶住浴缸边缘,寻找能够让他站起来的支撑点,“你们想,就算她能够一个人搬动这么沉的一缸水,她又怎么敢亲自过来?还穿成那样她之前所有接触我们的行为,都是用瓦女士这个身体去完成的!”
“站起来”的动作失败了。身体顺着浴缸同样黏滑的瓷壁溜下去,热水浸过头顶。胳膊用力一撑,关瞻猛地冒头,张大嘴巴呼吸,用力摇晃西蒙的肩膀。
“停下来!”他吼道,“别光顾着痒!”
西蒙反应得很快。见他怔愣在原地,关瞻又去摇项永山,上来就是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