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小娘子，人长得美，心眼怎么恁的多呢。

不过，请动他来镇场子可不便宜。当即，神算子便不客气了，“山上的不老松是你什么人？”

龙首山上多古木，也有千年古松。

但此松，非彼松。

现在龙首山下四镇八村人若说不老松，却是暗指龙神庙里的不老僧，取其长生的意思。

山上庙里住持，慈照法师，年过六旬看上去却不过二十岁上下。

知宾闻言多看了他一眼，谨慎回道：“晚辈小时候身体不好，爹娘舍了去山上庙里清扫几年，只是跟恩师学了一招半式。却无师徒名分，不敢亵渎神师。”

“原来不是个正经和尚。”神算子现在听不得这些故作谦辞的话。

就是喜欢顺着别人的自谦之话，将人生生顶到墙壁上，进退不能。

“果然是一根棒槌磨成的针。眼睛长在秃瓢上，只认衣裳不认人。就这样的庸才，也好意思收孝敬银子。”

知宾注意到，他的牙齿出人意料的白，却不知哪里得罪了他。

“仙师何出此言？”

老乞丐哼了一声：“没有人教过你不要挡路的吗？这人含冤而逝，怨气深重，就算你能够将他送走，却挡不住天雷昭昭，他总有回来的一天。而你——”

顿了顿，他转而调侃起来，“我教你个法子，让人抬去不老松的龙神正殿里，超度个七七四十九天。然后，跪请不老松替你落了发，省得日后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是一桩功德。”

打人不打脸。这话说的——知宾一时哑然。

还是听出了对恩师的不敬，忍不住指正道：“仙师不是本地人吧？此地龙首山，只有王侯以上的棺木，才可以走那九十九阶登天路。此天命，非人力所能改。你会不会算命啊？”

没想到那老乞丐声音比他还大：“山中自有王侯地，何不归家葬乃翁？自作聪明！谁告诉你‘只有王侯以上的棺木，才可以走那九十九阶登天路’？只要不老松念经超度七七四十九天，我便带尔等走那登天路！将这一场功德，亲自给他送过去！”

知宾不想几句话就惹火烧身。

这人好大的口气。

此地龙首山，坟都在后山荒地之中，七零八落的都是坟包，与登天路乃至天路尽头的龙神大殿如同阴阳两极。

虽然疑心这人只是装腔作势，迄今为止就没有人的棺材能登上登天路，送进龙神正殿里。

他也不敢接老乞丐这话。

因为顾家在庙里确实有一个祠堂，可以停棺。

他看看不远处的顾家阿九，梳着双鬟，一身青如江水的丝绸长衫，袖子长长的。

他在庙里只撞见过她一次，那还是三年前。

彼时，她也是这样的一身道童装束，梳着双鬟，一身青衫，就像是在那里等着他似的。

她一百两银子就将龙门镖局卖给了异乡人。龙门镖局原本的二镖头如何肯信？

直言是顾家老太太在背后算计。

“这搅肚蛆肠的老虔婆，自己没亲儿，将瓦罐都打破。”

他爹便也觉得顾家人不厚道。

原来，顾樊川及其妻子都是异乡人，四十年前来了此地，虽说是顾樊川一手创建了龙门镖局。

但这二十年，却也是靠着大家，才有了镖局今天的富甲一方。

他爹说，“他顾家是从东朝云州过来的。就算着急走，也犯不着将大家的饭碗一起砸了。就算他顾樊川还在，也是这道理。”

所以，他必须把话递到师父跟前，要个说法。

拜别知客僧师兄，他就径直去了明堂。

候在偏殿里，茶水都添了两回，才有小沙弥前来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