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他还觉得是自己杞人忧天。然而几十年间,庙堂上放弃凉州的声音已经愈来愈多,令他不得不正视一个现实自光武皇帝重建汉家社稷,建都雒阳以来,凉州距离中枢的遥远,使得它的战略价值渐渐无足轻重。
使命感,驱动着董卓,一步一步开始攀爬。战场上,他身先士卒官场他,他阿谀逢迎数十年间,他以良家子出身,摇身一变成为一郡太守。
但这不是他要的终点,他想要的是爬进雒阳,爬进中枢。不切实际的目标,是他努力的方向,只是有时他也会茫然。
就像现在,他忽然想到就算真以一介凉州武夫的身份,位列三公九卿坐而论道,但又如何?他能改变自己与家人的命运,然而凉州,似乎还会是以前的凉州。
摇头失笑几声,驱散这些灰心丧气的想法。董卓自言自语:“且先走一步,看步吧…若不能脱罪,梦也就只是梦罢。”
其实他有些感到孤单了,无论李傕、郭汜还是张济,他们都无法替董卓分忧。此刻他多么期盼能有像阎忠这般的人陪伴辅佐,出谋划策。
只是董卓也明白,阎忠只有一个,跟随的是更加有前途的皇甫嵩。至于其他人,莫说是中原的高士,恐怕就算是寒门士人都不会正眼瞧他这位粗鄙武夫。
苦涩笑容流连在嘴角,董卓亲自研磨、提笔,缓缓地将河北战事的全貌写进锦帛。
涂涂改改的文字里,他不曾有一言半语的隐瞒。只因董卓比谁都明白,刚刚将感激堆在脸上的宗员与韩馥,此刻定然也与他做着相同的事情。
因而任何的欺骗与隐瞒,只会加重他的罪责,令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奏表停停写写,进而重新抄录。完成一切时,天色全然漆黑。
借着烛火,董卓凝视欣赏着帛中齐整的文字。算是自学成才的他,好一阵才颇为自得地点点头说:“前些年日日临摹石经文字,总算是小有所得。”
之后的数个时辰里,董卓未曾停下手中的笔,两份近乎一致的信不多时也就出炉。这是他为复燃埋下的伏笔,两信其一是送往大将军何进府邸,其二却是要递交给何进的敌人,也就是中常侍赵忠手中。
骑墙,或者内应,俱是危险重重,甚至有摔得粉身碎骨之虞。然而只要一日未曾暴露,董卓所获得的收益都将是无与伦比。
高风险、高收益,昔年阎忠指点的出路,正是出生微末却野心勃勃的董卓,完全无法拒绝的选择。
天色渐亮,而之后的几日里,广宗无战事。
与此同时,南下的鸿翎急使,携带着羽书一路招摇过市,口中连称捷报。鸡飞狗跳间的百姓,非但没有生出惊惧与愤怒,甚至还三两互相庆贺道谢。
毕竟豫州、冀州相继传出的捷报,不正说明和平与安宁归来之期,不再是遥不可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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