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七年夏六月丙午,大汉皇帝诏,曰:朕闻赵奢将兵御秦,解围阏与,使赵国安,惠文王酬其功,赐号马服君。
今有蛾贼叛邦,荼毒黎庶,霍乱州郡,幸赖中郎将朱儁、皇甫嵩,忠勇体国,平贼堪乱,匡扶社稷。朕当效仿春秋贤君,赏功酬劳。
右中郎将朱儁,虽败不馁,志虑忠纯,勤于王事,定颍川、汝南、陈国诸地,诛贼寇十二万余,于国大功,进封西乡侯,迁镇贼中郎将;
左中郎将皇甫嵩,持危扶颠,奋守坚城,献策施计,劳苦功高,进封都乡侯……”
“……尚书曰:‘树德务滋,除恶务本’。
今豫州虽定,然天下犹未宁也,故诏令镇贼中郎将雋讨南阳,右中郎将嵩讨东郡。诏至即行,不可迁延,待蛾贼覆灭时,朕自不吝封赏……”
皇帝诏令,仿佛利剑高悬,皇甫嵩、朱儁全然抛却修整再战的意图,分道扬镳各自踏上未知的征程。
绵绵夏雨,来去匆匆。踏在尚且泥泞的土地上,朱儁率本部两万众朝西北挺进,皇甫嵩则领剩余步骑赶赴东郡战场。
数万王师,一时是各奔东西,雨后的上蔡倏然变得萧条。在这座失去人烟的破败治所当中,城北某间废墟围绕的残破酒肆里,荀彧乘着主人未归之际,借地煮酒与贾诩践行。
夜以继日带给荀彧无尽的疲敝,他自斟自饮着,嘴里随口牢骚道:“诏书言,除恶务本。然却在汝南蛾贼未曾清剿完毕之际,就将王师悉数调离。我看只需几月,东躲西藏的王尊就能靠波才留下的宝贝射手,重新控制豫南。”
豫州本是富庶上州,上蔡更是其治所所在。虽遭蛾贼大肆破坏,但残垣断壁的酒肆里还有能解百愁的至宝,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温酒入腹,一股暖流顷刻席卷心扉,却是浇不灭愁苦。仰屋兴叹,荀彧摇摇头说:“一国之政,几近草率,如何能长治久安。”
耸耳听闻着愤懑之言,飘忽的眼神晃荡在断瓦残垣间。直到荀彧抱怨完,贾诩才幽幽开口:“文若,何苦欺心呢?天子居雒阳,他是否知晓豫南之状况,我不甚清楚。但我至少知道,皇甫嵩的上表里,豫州全境业已升平。要不然他朱儁,何来加官进爵之赐?”
无焦的眼神,重新聚回荀彧写满憔悴的脸,他试图调节气氛,由是谐谑道:“以文若之能,不应该不清楚此节。然你却依旧将罪责一股脑叩在天子脑门…嘶,怕不是去雒阳短短几日,就被公达带进党人窝吧?”
荀彧自嘲笑笑,反问:“依文和之见,天子,不该怨愤吗?”
酒入愁肠易,然要肠中愁,却是难上难。再是一杯温酒送进喉咙,荀彧窘迫地咳嗽几声之余,也将一份帛书摆在案上。他道:“卢子干之名,文和不会没有耳闻吧?”
“我就是再如何的孤陋寡闻,也不至于没听过海内闻名的大儒卢植啊。”舀来温酒,盛满漆碗,贾诩仰头一饮而尽,倒是显露出边塞的豪迈风采:“他不是在河北与张角对峙,怎么?”
触手可及之地的帛书内容,贾诩已经隐约猜出。之所以未曾取来一看,完全是没有必要罢——左右荀彧都会亲口道出其中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