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望了一眼,悄然探近阁门,这悬经阁年久失修,牗户上红漆几近脱落,显得斑驳不堪,窗纸却是完好无损,像是被人新近重贴上去,无伤点湿手指,轻轻在窗纸上一按,透过小洞,但见阁内甚是宽敞,厅上横竖四五排立柱,柱间皆有烛台,照得大厅灯火通明,堂前一左一右站着两名道人,身后竖着道旗法帏,中间阁门紧闭,竖耳一听,门内似有人惨厉呼嚎之声传来,只是声音极小,听不真切。
无伤只觉诧异,未料这悬经阁由外看来不甚宽敞,里边更有两进阁房,想必是凿嵌入山体所建的密室,想到阁门内定有蹊跷,他指尖运气,使出一阳指剑气,那两道人脑中顿生泛白,悄然间便已软身倒下。二人探至里间阁门,轻轻一推,那门锁得紧实,想是里边门闩已插上,无伤矮下身来,食指往那门上一戳,内气所至,似如挤豆腐一般,碎屑簌落,不曾想那木门极厚,仅靠手指长短竟无法钻透。
只怕弄出动响,不再运气,踌躇间,忽听得门内又传来一声惨号,无伤道:“有人!”若男点了点头,手指着门上的铁钉,他恍然大悟,伸手往腿上一拍,当即运气退下两枚铁钉,正巧露出两个指眼大的小洞,只见洞内火烛晖明,左右坐满了人,中间一人手持长剑,披头散发,脚下横躺着数人,一动不动,皆已殒命,一大摊鲜血浸湿了地面,映出那人侧脸,正是华山派掌门戴岫烟。
但见两名华山弟子押着一人上前,再看那人亦是发束散乱,脸廓宽大,身高膀实,像是被人点了穴道,毫无还手之力,径上前来,卒然朝戴岫烟唾了一口浓痰,他手法疾快,挥剑一档,那口腥红血痰正巧糊在剑上。戴岫烟冷冷一笑道:“沈掌门,你苦练金刚拳法数十年,一口痰也吐之不到,形同废人一个,还嘚瑟个啥。”他举起长剑,口中“嘬嘬”有声,露出一脸鄙夷之色,无伤看得真切,那人正是神拳门掌门沈震天,当年在衡山上,以三路金刚拳法力敌川中高手“一杆烟枪走江湖”万重山,虽有所不及,倒也不可小觑,但见戴岫烟轻轻挑起他侧脸发束,道:“神拳门的兄弟都瞧瞧,这便是号称三拳震天的沈掌门,我戴岫烟只需稍一运气,便可要他小命。”他长剑一闪,侧过脸去,幽幽说道:“沈掌门看来也是执迷不悟了?”
无伤大无相功臻至六层,方圆数丈便能感知人内气波动,只觉他持剑之手喑喑波动,稍不留神,便要杀人,又诧异戴掌门何时内力竟已至化境,堪与元庭四大高手匹敌。
正欲破门而入,却被若男拉住道:“无伤哥哥,这暗室诡密岂是用强能探得清,一旦破门进去,只怕会死更多人。”又听沈震天嘿嘿一笑,冲戴岫烟说道:“戴掌门德被四海,洪福齐天,将来五岳齐归,沈某人佩服得很啦!”这话说得平淡无奇,又不似有意谄谀,倒也让人听着舒畅,戴岫烟呵呵一笑,回过脸来,蓦地里,又是一口血痰横直飞来,戴岫烟早已运气在手,他身法疾快,一闪身避过血痰,右手一抖,手中长剑已从沈震天喉头贯入,戴岫烟笑道:“螟蛉鼠辈,自取其辱,我好意劝你,你还是不听,便怪不得我了。”他长剑一抽,沈震天喉中血如泉涌。
这一着出人意表,在场众人无不惊骇,戴岫烟又道:“带上来。”此时场上众人之中,竟有数人软绵绵地侧身倒下,华山派弟子上前探视,一个咬舌释血西归,另有数人服毒自尽,想必皆因不堪受辱而为。
场上众人早已惊得面色如土,其中不乏钢铮之人虽强作镇定,心下不免波伏难平。堂首一人挺身上前道:“师兄,别再杀了,你再杀一百个,不服的且还是不服。”那人正是华山老二罗人杰。
戴岫烟道:“师弟,我苦劝你服下血阴神盅练功你不听,倒又来阻我,有时候我真心怀疑,你到底还是不是我师弟?”罗人杰道:“师兄,什么血阴神盅,分明是邪虫盅毒,我只怕倒头来搭上师兄性命不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戴岫烟喝道:“胡说,别他妈给老子讲这些大道理,我只知道武布天下,你看看你师兄现在的功力,这些人中,哪个是我对手,哪个又敢道个不字。”罗人杰心下一惊,未想一向恂恂儒雅的大师兄,竟会口出不雅。
戴岫烟深吸一口气道:“我苦练紫蕴功四十余载,衡山上竟输给了两个小娃娃,让人戏耍欺瞒,混然不知,老二,你忘了希松是怎么死的么,这世道,只有悟到盖世神功才是王道,紫蕴功非得练上七层,才能练到入神坐照之境,百损道长能助我悟到此境,我倒是真要谢谢他了,老二,只有悟到此境,你才知道什么叫无招胜有招,什么十三式剑法、三才剑阵、道然宗法,都他妈的狗屁不是。”
说着一阵大笑:“呵呵呵……呵呵呵……。”笑声恣肆无惮,内气所及,震得密室内人心惶惶。罗人杰道:“师兄,那血阴雪盅乃是失传已久的邪毒,中毒之人,虽一时内力大增,实则伤筋损脉,最后反使中毒之人无法承受体内巨大内气而亡,况且百损道人喜怒无常,若被他抽去盅虫,不但数十年功力毁于一旦,还有性命之忧。”他说着倒吸一口凉气,叹道:“师兄,这些你难道还不曾知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