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二人内斗,亦是大感诧异,又见蒙古大军,虽军肃齐整,赫然队列,个个面上却无斗志,全然注目于张桢与百损道人打斗,只觉此番陡然生变,蒙古人号令不一,军心涣散,再无可能与峨嵋为敌,尽皆宽下心来,全都聚在山门前观战。
张玉心知百损道人功力大进,只怕父亲有失,心下惶惶不安,但见父亲百招内不落下风,这才心神略定。百损道人其时与无伤持斗,甚为谨慎,此番换作张桢,二人混元内功本就同属一源,见对方招法精妙,掌力不俗,略有忌惮,不曾使出全力,但百招之后,反倒渐将混元内功与玄冥真气,一正一邪两门内力圆转融通,威力方显。
张桢只觉越是往后,百损道人掌力中时而炙热,时而寒意凛然,都不禁令人发颤,二人功力本就相差无几,只是碍于他一冷一热的邪功,不敢与百损掌力硬接,只仗着身法灵巧与其周旋。
张玉见父亲起先还攻势凛然,此刻却又转攻为守,心下忐忑不安,忽然叫道:“宋哥哥,你莫不想报你姑姑和陆姨的大仇么,怎还不动手。”无伤想起历数亲人惨逝,又见山门内外横七竖八、尸横遍野,更有峨嵋女弟子血痕满面,只觉这一切都因百损道人之故,一时心潮涌动,聚气于掌,正欲出手之际,又觉自个一朝出手,取了百损性命自然不在话下,只是趁人之危,暗生偷袭又决非君子所为,思及冷炼霜所言,又觉百损道人虽作恶多端,却系事出有因。他又对灵儿有授艺之恩,一时犹豫不决。
山门处众人尽皆身受其苦,都盼张桢能获胜。自古父债子偿,张桢身为成昆之师,阳顶天更欲再寻他讨个说法,无不摩拳擦掌,只是碍于二人身法飘忽,似如捕风捉影,难已插下手去。
百损道人虽心有忌惮,但此刻转攻为守,仗着寒冰烈火掌法威力无匹,已暗自挟集热力,只待对方稍有差池,寻隙一击。两人堪堪又过了百招有余,但见他右手一挥,虚晃一招,值此千钧之际,左手掌风瞬息推至,向张桢面门而来,他只觉一阵灼热,好似热浪蒸腾,猛疾退身一跃,不及来阻,突闻“蓬”的一声疾响,竟是郭襄出掌从旁边拍击过去。她见百损道人暗藏杀招,定是适才那番邪毒火功,张桢措犹不及,若受了此掌,即便不死,亦当身受重伤,如此百损道人岂非为所欲为,峨嵋终究难获太平。
百损道人受郭襄侧锋掌力激荡,掌风一偏,蒙古阵中,顿生火起,数名蒙古武士顷刻被烧作火人,他出掌之际已聚合了十分功力,张桢黯然生悸,若被他正面击中,后果不堪设想,当下不敢懈驰,跟着使出一招“神来之笔”,百损道人全力出招之际已无旋隙,硬生生受了这一掌,连生退了三步,喉间一甜,涌出一口鲜血。
灵儿看在眼里,只觉百损道人虽出手狠辣,杀人如芥,可他必竟教过自己武功,在辟邪庄上亦是极近亲切,此刻见他受伤颇重,于心不忍,一声“师父”不禁脱口而出。众人听得清楚,还道她是一时口误,或是称唤宋无伤,转首一看,谁也末及多想,再回头看百损道人,只余石径上两滴血迹,竟空无一人。
想他身法何其之速,竟趁众人恍惚之间,遁身走了,张桢与他相持虽近,略听得风声倏起,欲辨之时,只闻得林风簌簌,遍拂山野,怎生有迹有可寻。
适才亏得郭襄出手相助,才得以伺机转圜,张桢心下一阵踌躇,只觉百损道人此去,必不干休,往后萧墙难测,但见一行连雁南飞,天边绵云滚滚,掩过栖霞,他深吸一口气,向着掌门郭襄略一拱手,以示称谢,郭襄亦拱手还了一礼,虽无言表,却是心照不宣,他抬手一挥,示意大军南撤,元军缓缓而退,步屣隐隐。
他看了一眼女儿,却已倚在无伤身畔,笑颜相对,说道:“爹爹,你曾答女儿,要替我找到宋哥哥,如今女儿心愿已了,就暂不跟你回去啦,待日后再来看您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