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知道他们的苦衷,多少人干着繁杂劳苦的工作,臭汗流了一身,就等着能享受那么一口清冽爽神的发酵麦汁。
可这声势有点太浩大了,弗雷已经站在酿酒厂顶部的加料釜前,这可是酿酒厂最高的地方了。就算这样,还是望不见人头以外的东西。
“杜巴尔先生去安排我们两处守兵交接的事宜了。”今天是泽琳陪同弗雷来视察酒厂,“埃里克和安迪陪着他同去,请您放心。”
弥漫着湿麦芽的浓烈气味,工人们忙碌不息,肩挑手搬,将一袋又一袋的麦芽倒入磨盘。汗水浸透了粗麻布制成的衣衫,黏腻得贴在背上。
木制齿轮嘎吱作响,不间断地碾碎谷物,粉尘在昏黄的辉光中飘荡,呛得人直咳嗽。
“弗雷大人,大张旗鼓地搞这么个酿酒厂,有什么好的呀?”泽琳问道。“外边都是人,万一……他们喝了酒,就都不想着工作了怎么办?”
弗雷说:“我们治下的居民们现在能够吃饱,居有定所,还受一定程度保障的人身安全。当初他们咬牙熬苦日子也要跟着我们。现在日子没那么苦了,就不能按以前的要求对待他们了。”
泽琳偏偏脑袋:“这和酿酒有关系吗?”
“该满足娱乐方面的需要就得满足,要不然就人心就离散了。”弗雷道。
“我还没喝过酒呢……”泽琳带着些好奇,自言自语地嘀咕起来。
“那就更有试一下的理由了。”弗雷握紧手里的酵母饼袋。“只要糖化阶段能成功,就酿成了一半。”
煮锅已被烧得滚烫,弗雷将磨碎的麦芽装入加料釜,将其从正上方倒入沸腾的热水中。
浓烈的麦香迅速弥漫开来,整个酿酒厂似乎被包裹在一片金黄的雾气中。锅内的液体翻滚着,溅起细密的气泡。
“动手去搅啊!”石酒挤在人群最前头,急得有点上蹿下跳。“你娘的!省什么力呢?!再不搅,底部的麦芽要糊了!”
木制的搅拌桨在工人手中缓缓划动,搅拌声与锅底的火焰噼啪声交织成一片。在这时,只见一个矮壮的人冲了上去,夺过搅拌桨,拼了老命地把一大锅糨糊麦汁搅动起来。所有围观的群众顿时都叫起好来。
弗雷没有制止石酒,他的心里在盘算着糖化进度的事。视线越过锅边,观察着麦汁:从最初的浅黄色,到逐渐加深为琥珀般的光泽。
“温度控制。”他想,却对这一点无可奈何——没有温度计的情况下,他只能依靠经验判断锅内液体的状态。
他走到锅边。石酒以为头儿要来责怪自己,向后退了一步,让开道路。可弗雷只是用长柄木勺舀起一些麦汁,细细观察其浓稠程度,再用手指蘸了一点尝试其甜度。
糖化的时间不能过长,也不能过短。在这一段窗口期当中,必须充分搅拌才行。
“石酒,你做了一天工,还干得动吗?”弗雷问道。
“只要让我喝上一口酒,你让我跳进锅里搅都行!”石酒急冲冲地吼道,他想喝酒真是想疯了。
“那你就再负责一下搅拌的事情。”弗雷道,“加班费,就用酒来付了。”
听到有酒能抵加班费,一群人窜了进来,自告奋勇要轮流搅拌麦汁。
“都站住!不准再动!”弗雷立马维持秩序,“石酒第一个站出来,是因为他勇敢。而你们之后才站出来,都只是投机。你们谁敢搅扰酿酒进度,这辈子一滴酒也别想喝了!”
人群纷纷站停在原地,这才没有发生踩踏事件。
“你们都是参加过民兵训练的人,现在就喊着操练的口号退出去,在门线外等着。等酒造好,不会少了你们的。”
弗雷一句话,居民们就有序地撤退。
像是海浪淘沙,在这群涌入酿酒厂的人当中,有个人格外不同,留在了原地。
不如说,她更像是逆流而上。
艾琳·海卓莉丝。
她从人群中走过,却没有受到挤压的迹象:“我有要事陈奏。”
弗雷看了眼锅炉,糖化还没完成,现在走开恐怕会误了时机。“很要紧吗?非现在不可?”
“非现在不可。”宰相之女的口气不容置疑。“事关风盾堡。”
“泽琳。”弗雷仰头看向学者,招呼她下来。“你在这里看着锅。每过一分钟就用手指蘸来尝一下,如果没有生面粉的味道了,就过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