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回头看向董六。
此时董六已换上另一幅神情。
他那大圆憨脸上满是愕然,呆看远处奔逃的董邳,眸间满是迷茫。
似并不认得董邳。
装得不可谓不像。
收回目光,张辽又看向董邳远去背影,那双鹰目微眯,若有所思。
此时,他心中那已为董六驱散的怀疑重新萦绕心头。
他生于并州雁门马邑。
他少年时,塞外‘鲜卑’檀石槐以铁腕手段统一了鲜卑各部族。
此后在檀石槐的统领下,‘鲜卑’北拒‘丁零’,东退‘扶余’,西击‘乌孙’,南侵汉土,全据匈奴故地,日益强盛。
其势力范围东西达一万四千余里,南北四千余里,雄霸塞北。
他所在的雁门更是首当其冲,几乎年年遭鲜卑侵扰。
他是在战火中成长起来的。
这些年他那于战火中锤炼而出的敏锐直觉,已救他无数次。
现下,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家人不同寻常。
或许那逃走之人,便是揭开这群人身份的关键。
“去,将此人与我擒回来。”想到这,张辽用那清亮的嗓音淡淡说道。
“唯!”那汉军将领抱拳接了令,立即翻身上马,率十数骑追出。
路边人群,原本缓缓流动的人群,见这一幕,纷纷停下观望。
人群中,项翀双目充血,气得身体都在隐隐发颤。
董邳这一逃,几乎将他们推到悬崖边上,随时都有可能摔得粉碎。
现下,若他直接号令藏于流民中破甲军强袭,接应董六等人离开,那无异于以卵击石,无济于事。
藏身于流民群中的百名破甲军战力再强,亦敌不过眼前这数千精骑。
此处地势平坦。
莫说他仅有百人,便是有万人亦难敌这三千精骑。
强行而为,不过徒送性命罢了。
可他又无法眼睁睁看着董六他们暴露。
忽地,项翀那扭曲的面容上流露出一缕狰狞之色,咬牙心道:“罢了,能活一个是一个。”
然就在项翀下定以卵击石之决心时,董六忽往他所在方向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于空中一撞,项翀便见董六隐晦的摇了摇头。
顿时,项翀一愣,忙点了点头,强行压下了胸腹中那决死之心。
这几日若无董六从旁筹谋协助于他,昨夜郿县中事,断不会如此顺利。
此子出身微贱,却素有急智。
董六既让他按兵不动,想来是有应对之法。
项婉三人身后马车中,董母盘膝端坐,阖目念诵经文,手中捻动佛珠。
车外愈发嘈杂,董母白眉微蹙,缓缓睁眼,问道:“生了何事?”
“奴婢这便去看看。”那老仆妇当即起身。
她正要下车,这时适才下车观望的董柔匆匆回来,神色有些惊慌,道:“大母,董邳那畜生抛下我等,独自架马逃了。”
“如今已引人生疑,这该如何是好?”
“唉!”董母神色不为所动,但指尖捻动的佛珠一滞,叹了一声,又缓缓阖上双目,却道:“万般皆是缘法,随他去吧。”
随即,董母又作无事般,阖眼念起了晦涩经文。
董柔见董母这番作态,心下暗急。
踌躇片刻,董柔下了马车,找项婉母子三人去了。
马车上,项婉三人亦在观望,她将董白与董淝紧紧揽在怀中。
车帘突为人掀开,项婉大惊,忙将董白与董淝拨到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