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淝正吃着自己私藏的糕点。
忽见一面颊凹陷,毛发枯黄的小女孩站在车下,昂着头直勾勾看着他,还不断咽着口水。
“给尼,尼七不七鸭?”
“好七哒。”董淝将洁白如藕的小手伸出,将手中那环状糕点递了过去。
那小女孩一下抓了过去,动作迅捷,跑到一边蹲着便往嘴里塞。
即便是噎得直翻白眼,却不舍得吐出一星半点。
见得这等吃相,董淝小眼惊得圆溜溜的,红润小嘴张得老大。
他满是惊奇地看着,似从未见过有人这般吃东西。
而这一幕亦恰好为张辽瞧在眼中。
“粔籹蜜饵。”见得那吃食,张辽脚下一顿,双眉上扬。
此乃以蜜与米面,搓成细条,组之成束,又扭作环形的点心。
这东西可不是普通百姓能食用得起的。
寻常百姓,终其一生,别说尝上一口,他们见都不曾见过此物。
这一瞬间,张辽心中已确定,这架辎车上乘坐之人,不同寻常。
不知为何,此刻他忽想起奏报当中,那消失的董卓血亲。
念头一起,张辽顿觉胸腔中开始擂鼓般,同时心中亦是暗暗警惕。
随着张辽走近,董淝亦看到了他,猛一下缩了回去。
车中,项婉惊醒。
见董淝小嘴满是油光,还有点心碎末,他伸手帮其抹了抹,没好气笑道:“你这孩子,家里何曾短了你吃食,怎地这般贪嘴。”
董白揉着惺忪睡眼,嗅了嗅小琼鼻,惊呼道:“阿母,是粔籹蜜饵。”
“两个小馋猫。”项婉莞尔,伸手戳了戳董淝小脑袋。
“咯咯咯……”董淝将头埋在母亲怀中,笑得眼睛都不见了。
母子三人,浑然不知危险已悄然间来临。
车外,董六灰头土脸,看不太清原本样貌。
他穿着一件灰色麻衣,坐于驽马后驾车。
细细打量一番远处这支骑军,眸间满是忌惮的董六收回目光。
忽见张辽缓步走来,董六双瞳一颤。
略微沉吟,董六下了车,微躬着腰,急步迎了上去。
“这位将军,可是有事?”董六声音微颤,佯作一副畏惧模样。
“尔等从何而来,可有籍书?”张辽凝眸打量董六。
却看不出什么,只以为是富贵人家健仆。
加之董六生得一副憨厚老实相,更是欺人。
“有,有,有有有,将军稍待,小人这便去向我家主人取来。”董六一脸谄笑,退了好几步,转身奔向马车。
不远,混迹在流民群中,项翀此时已吓得额间满是细密汗珠。
但此刻,他心中是庆幸的。
他那外甥,心思实在是细腻。
这籍文还是董虢让他去郿县官府弄的。
不曾想如今还真用上了。
不多时,董六就从项婉那取了籍文回返。
趋小步跑回,董六躬身,双手将几份籍文举过头顶,递给张辽。
“郿人,法家。”打开籍文一看,张辽目光一凝,又有些失望。
逐张看了遍,张辽将籍文归还,心中怀疑去了大半。
如今这世道,流民遍地,饿殍遍野,这些世家大族低调行事也属正常。
理了理身上黑甲,正了正头上铁胄,张辽左右手互叠,朝马车行了揖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