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文饮冰觉得人生充满了反复无常,到处都是恶意的陷阱和玩笑。
好比丁兆中,拼死拼活攒下偌大一份家业,好不容易混成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以为总算时来运转,谁知命运这个b说翻脸就翻脸,大半家业转眼给他人做了嫁衣,连个水花也没听见响。
再比如文饮冰自己。
她自忖不是个热血上头就不管不顾的人,这些年拼命奔走,又是跟岛国人掰腕子,又是和英国人耍花腔,顶着明枪暗箭,仇恨拉了一箩筐,快把自己拉成一个万箭穿心的靶子了,也不过是为了一点本心。
为了后世史书上那哀鸿遍野焦骨满地的八年噩梦不会再一次降临。
她就跟个蚂蚁似的,在沙滩上汲汲营营,好不容易筑起一道看似巍峨的万里城,结果一个浪头打来,所有的心血化为乌有。
怎能不让人凉到骨子里?
人的精力和干劲都是靠着那点精气神支撑的,精气神一旦散了,疲惫感立刻翻江倒海地闹腾上来,一浪又一浪没过胸口。文饮冰在办公桌后坐下,听到脚步声也懒得抬头,随意挥了挥手:“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来人没吭声,也没退出去,片刻后,一杯热腾腾的茶水递到文饮冰跟前。
文司抬头一看,沈翊站在桌前,正微微俯身打量着她。阳光在他身后汹涌肆虐,这男人分明背对窗口,不知怎的,那双眼睛里反而含着一点难以形容的光,盯着看久了,简直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文饮冰下意识地挪开视线,居然有点不敢和他对视,端起杯子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按照言情剧的套路,这种时候,男主角要么来一句深情款款的“我很担心你”,要么霸道总裁范儿十足地一拍桌子,“天塌下来,有我替你扛着”。
可惜沈先生晚生了一百年,没学过这些套路,只能平铺直叙地说:“薛烨是一个聪明人,不会看不清利害关系如今动手的只是山东,还没牵扯进东三省,可如果南四省卷进去,事态就不一样了。”
“以薛少帅趋利避害权衡再三的脾气,不会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和赵家父子对上,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你别自己乱了阵脚。”
沈先生可能没怎么哄过女孩子,业务十分不熟练,一番话逐字逐句拆解开,放脑子里咀嚼半天也没找到半点温情的影子。
可不知是文饮冰想多了,还是单纯的心理作用,愣是从这话里咂摸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与此同时,她烦躁的几乎能将天花板撞个窟窿的心火,随着这男人不疾不徐的话音,慢慢平息下来。
“你说得对,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短暂的沉默后,她无意识地抠着桌角,低低地说,“就算出现了最坏的情况,只要我还活着,这事就不算完。”
沈翊没说话一旦文司平静下来,也确实不用他再说什么了。
“这事不简单,以山东袁宝钧的心胸,不太可能连个气都不跟北边通,就一个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十有八九,背后有那帮洋人的影子,”文饮冰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得想个法子,重新掌握主动权。”
沈翊眉心忽然一动:“其他人也就算了,如果是岛国人”
他话音毫无预兆地一顿,好半天没接上,文饮冰有点诧异,忍不住抬起头,却发现这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两人的目光隔着办公桌撞在一处。
文饮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