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少年人心性,做事冲动,全凭一股劲儿。却总归是没有底气,离了家后,心里就有些慌。
崔东海生的文弱,心思最细,走在街上,看着街道上来回跨刀巡逻的官差,小声道:“我爹常年在宫里,牧原也是个仔细的,倒是你这家伙,三日前你爹刚说过,近来不要往外跑,外面不太平,你不怕银子没有,回来被你爹扒了皮?”
“怕什么!老虎都杀了,还怕挨揍不成?”
马无相使劲白了一眼崔东海,很是不以为然。
“真能杀了老虎,我爹再罚我跪上一天也行。”李牧原笑道,显然老虎和银子对他们的诱惑力太大,至于那潜在的危险,早就被抛在了脑后跟之外。
用马无相的话来说,凡事啊,先做了再说。
其实他们也知道京城最近的情况不太对劲,近几天,城里原本络绎不绝的往来之人骤减,连带着街上店老板的眼睛里都带一股狼性。而且自家长辈无论往日工作闲忙,这几天都公务忙的脚打后脑勺,据说是皇帝陛下有什么大事差遣,具体也不得知。
且不说官家,城里的气氛也很不对,沿路上原本随处可见的兵器买卖此时不见了踪影。从城南到城东没几步路,已经碰上了六波巡游的公差,往日里吊儿郎当的差役都不知道去哪了,现在巡查的公差都掐着刀,眼神跟狼一样狠!只一眼,就让穿甲的马无相毛骨悚然!
这还不要紧,三人还看到了一队穿铁甲持戈的甲士堂而皇之的在大街上巡荡!
甲士临街,百姓都自发让开,年老之人眼里都是敬畏,而少年人看着那张牙舞爪的虎旗,听着铁甲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峥峥声,眼眸里面全是狂热,甚至沿街的店铺都关了门,凑上前去围观!
铁甲与长戈,象征着荣耀和力量,在大徐朝,有力量就有一切!
“大丈夫当如是也!”一个少年低声说道,周围的同伴并没有忌讳,反而攥紧了拳头,眼里崩出火来!
“甲士,绿袍虎旗,这是这是山魁军!”马无相没有那么激动,他看着远处缓缓接近的甲士,低声解释。
“按理说,甲士不该入京啊,这是咋回事啊!从术理上说,金戈之气,与官气犯冲,从医理上说,陛下年纪大了”
“噤声!你们看!”李牧原拉了一下两个碎嘴的同伴,指着甲士们说道:“那是谁?”
甲士之中,竟裹着一个囚犯!
囚犯一身沾血白衣,缠着铁链,带着铁枷,灰色的长发披散着,看不清面孔。他步履艰难,右手五指血肉模糊,白骨外漏,却死攥着一把残破不堪的断剑。
他脊背挺的笔直,仿佛不是一位被铁链拴着的囚徒,而是牵着猎犬出巡的将军!
每走几步,就有甲士用手中的长戈敲在囚徒身上,每敲一下,竟有金铁碰撞的声音传出来!
“这是什么人?”
一个站在路边,身穿绸衣玉佩的少年看的呆了,忍不住低声叫道。
“老子当然是你爹!”白衣人张狂大笑,立刻就有一根长戈拍在他的头颅上!鲜血飘洒,狂笑却不停!
“寒山狗华光,一会老子将你的头颅削下来挂墙头上时,你也能笑的这么得意才好!”
山魁首领一把拉开了面甲,露出一张满是疤痕的面孔来,剑柄抽在白衣人脖子上,大笑:“想看杀头的,跟爷爷来!”
人群涌动,许多人欢呼着跟了上去。杀头对多年不闻刀戈声的京城而言,这可是个新鲜事,尤其是当主角硬气的还像是个人物时
三人虽都是少年,却并不感兴趣,逆着人潮挤将出去,一会儿工夫已经出了城。
城外驿道上这几天人分外稀少,只有一些临郊的百姓出入。这让三个内心有些紧张的少年放松了不少,马无相最是健谈,一会说说没去看杀头的遗憾,一会说说已经开始比划着自己打虎的计划,崔东海也应和几句。
唯有李牧原眉头紧皱,不知怎的,那白衣人张狂大笑的身影在他的心里烙下了深深的印痕。
“那到底是谁?失职的将军?流窜的贼人?杀人的武人?武人?”
“驾!”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李牧原反应敏捷,一把扯过崔东海,顺便踹了马无相一脚,堪堪让出一道缝隙来,身后冲来的骏马几乎是擦着他的脸冲了过去。
黑甲黑马黑刀黑旗。
马上的骑士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转眼间就绝尘而去。三人面面相窥,思绪未定,只听身后一个滑腻的声音黏了上来。
“呦!马大壮!你们最近很有眼色嘛!知道爷爷我要来,还特意让开路!呦,对了,你们怎么不骑骡子了!莫非你们的骡子没钱喂料,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