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
刚过了小寒,洛阳就下了两场雪,北风一吹,雪卷如刀。
清早,天色方明,李牧原就在院子里练开了剑。
他练剑的方式很简单,就是朝着一处木桩,以完全相同的姿势、速度连续挥剑。
剑出,剑落。一个时辰的功夫,天色微微放晴时,李牧原已经挥剑千次,略薄的嘴唇微抿着,如剑般的长眉上挂着两滴晶莹的汗珠,上半身的白色单衣早就被汗水打透,勾勒出修长坚实的躯体轮廓来。
北风平地起,一吹,汗水化作热气,绕体升腾,缓缓而上。
“嗖!”李牧原挥剑速度突然加快,剑光一闪,竟切入木桩之中两寸之多,李牧原眉毛一挑,知道锋芒已尽,手腕发力,剑刃上寒光一闪,突然抖了起来,一挑一切,木桩瞬间碎开。
“气既然已经生了,那么刘师傅留下的武卷就练完了。可却也止步于此了,不知何时何地,才能做到刘师傅一剑斩断青石板的程度?”
刘师傅是李翰林高价请来的师傅,据说曾是江湖上高手。本来就是小打小闹,老了退下来,教了李牧原一个半月,留下一个小册子就走了。
李牧原收了剑,在小院里踱着步子,按着呼吸法,将体内来之不易的一丝气息归拢丹田,心思却飞了出去。
“这丹田生真气,不过是算是敲了敲门,不知刘师傅说的那一剑可改道山川,一刀劈破碧落黄泉是何等风采!虽说千里征途,始于足下,但接下来怎么走,我却不知晓了。”
“这样练下去,不知何时才能登上雪山,摘下娘亲临终前挂念的九瓣雪莲?”
“难难难!”
思绪一乱,气息就动,李牧原胸前的一块鱼型玉佩散发出微微暖意,原本有些躁动的丹田,瞬间平复下来,李牧原赶紧运气,将一点羡慕和浮躁吐出。
这玉佩名唤真心玦,玉质普通,造型古朴如若跃出水面的锦鲤,是李牧原十岁时,一个疯癫算命老道给他的礼物。
真心玦也算是一件奇物,握在手中,不凉反热,又有调理内息,滋养体魄的功效,李牧原能在一年内练出内息,多有它的功劳。
朝阳出,剑归鞘,人也该回去了。
李牧原推开自己小书屋的门,往墙角的小炉子里加了一块碳,烘了烘屋子,待到屋内温度稍微升了一点,就铺开了一卷水纹宣纸,细细的研开墨,顺手滴上一滴黄酒。
随着研磨,墨香混着淡淡的酒香味升腾起来,李牧原嗅了一下,很是满意。
李牧原母亲生前甚是爱花,几乎成痴,临终前更是留下要李牧原去雪山摘一朵九瓣雪莲插在坟前的遗愿。
只是雪山高愈万丈,陡峭无比,九瓣雪莲更是极其稀罕的奇物,想要寻得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这些年李牧原一直在研究花草,企图在典籍中找到一丝九瓣雪莲的踪迹,书读得多了,便有所得,于是一本随笔百花录就此成型。
就着酒香在纸张上肆意挥洒自己的思绪,跟喝了酒练剑一样痛快。
“接上回,且说幽州花草数目繁多玉晶花产自幽州,其植株分公母,公母缺一,其花不开,可谓情花”窗外小雪淅淅沥沥的落下,笔墨婉转,渐渐成言。
李牧原正写在兴头上,忽听门外一阵急促脚步声,紧接着他小屋的大门被蛮横撞开,一个身影卷着风雪冲了进来。
“少少少少,少爷!包子包子买回来了!”
冲进来的人名唤小雀儿,冲天辫儿大红袄,是李家唯一的丫鬟。李家人丁稀少,没有多少规矩,小雀儿平日里随意惯了,办什么事都风风火火的。
小雀儿胖嘟嘟的小脸上满是红晕,眯着眼睛喘着粗气,五官就只剩了几条缝。她一只手抓着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只手啪的一声将一个布包甩在李牧原的桌上,突看见面前宣纸上一道长长的墨痕和少爷阴沉的脸色,挠挠头憨笑道:“少爷俺错了。俺不知道你今天这么早就开始写字了。”
李牧原无力的挥了挥手:“没事,去,去!拿个包子吃了再走。”
“俺在路上吃了,俺这去给老黄送!少爷你趁热吃啊!”小雀儿刚走出去半步,又转过身来,脑袋贴在门框上:“少爷俺忘了跟你说,老爷昨晚一宿没睡,今天一早就走了,说忙的很,这两天可能就不回来了!啊,还有,书局的老板问你这个月的稿子写完了没有。”
“没有。”
“哦!”小雀儿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还有,俺碰见马小爷了,他说一会来找你。”
“好!”
小雀儿这次终于把事情交代完了,却忘了把李牧原的门闭上,李牧原叹息一声,起身关门。
包子还热,咬一口,就知道是城南老李家的包子,浓郁的酱肉汁水在嘴巴里炸开,不油不腻,香味十足。
城南离城西足足好几里地,天寒地冻的,想着那傻妮子风风火火的来回跑,李牧原心头微微一热。
“这笨蛋!”收拾干净,李牧原用一柄小刀将写坏的宣纸裁去,重新提笔写:“情花之贞,远胜”
咚!
“少爷啊!”门头老黄轻轻推开了门,抄手站在门外笑道:“小马爷来了,就在前厅。”
“这么急?我今天一个字还没写,书也没读。罢了,罢了!老黄,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