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亦好，那就劳烦夫人再备一套。”

彩云望了我一眼，走过去床边，看看恒儿。蒋氏心虚，撑着手要起来给她行礼，彩云笑道：“得了，你就别起了，躺那儿吧。惇儿刚出生时发胎黄，又是汤蒸又是针刺，治了大半月才好。这老三倒是没发，白白嫩嫩，记得要多抱出去晒太阳。”

“是，姐姐。”

看完孩子，彩云又转头对正忙着整理的卉娘道：“晚间叫乳娘把三少爷抱厢耳房去睡，免得惊吵到爷和姨奶奶。对了，叮嘱她每次喂后，切记要拍了嗝再睡，免得溢奶。”

“是。大奶奶放心，夜里都是奴婢亲自给三少爷拍。”卉娘道。

“爷今儿一路辛劳了，一会儿吃了晚饭，早些安歇了吧。妹妹刚出月子，身子还是虚弱，请爷务必体贴照顾着些。”

“呃……是是，夫人有令，自当遵命。玲珑，还不快谢谢夫人体恤。”我原怕彩云知我不去东屋会生气，现在听她此言，似乎并不介意。既无反对，便也就放心了，憨憨一笑道。

“谢姐姐厚恩。”蒋氏高兴道。

丈夫离家几个月，刚一回来便叫西屋抢了去，彩云心中定是不悦，可她却未露声色，淡定地走出屋子，自有她的主意。

一连几天待在西屋，我想着总不去彩云房里亦不太好。于是这天早早下了班值，用完晚饭便一直在东屋陪着她和杨慎。她把慎儿抱在腿上，给他念千字文，念了一会儿，小家伙困得直打哈欠，她便让丫鬟乔妹打水来给杨慎洗澡，洗完让乔妹带他去厢耳房睡觉。两人走后，彩云关门转身，猛的见我坐在椅子上，吓了一大跳：“哦呦喂，吓死我也。这里怎么还有一人！”

“我一直坐在这里啊，夫人不知道吗？”我看她吓成那样，十分不解。

“爷几时来我屋里的？”彩云惊讶道。

“我都坐了一晚上了，难不成隐身了，夫人愣是瞧不见我？”我奇怪道。彩云整晚都在专心教导杨慎，亦不知道我今晚要留在东屋，所以并未注意到我。

“罢了罢了，时候不早了，爷赶紧去西屋歇着吧。”她捶了捶自己的肩膀，坐到床边。我赶紧过去坐到她身旁，帮她捏着肩膀，笑道：“夫人劳累一日辛苦了，今儿我就留在这里陪你。”

“哎呦，今儿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了？爷怎么突然想来东屋了？”

她这话刺挠挠的，我只好哄道：“哎，夫人莫生气，千错万错都是爷的错，爷今儿就是过来给夫人赔礼道歉的。呵呵……夫人，你看我这力道可还受用？”我笑着继续给她捶着肩膀。

“爷何错之有，哪里需要道歉。只是爷想过来，总得提前跟我说一声不是？今儿确实不方便，还请爷移步。”什么情况？我真心诚意过来给夫人道歉，怎么还被下逐客令了呢？

“怎么就不方便了？”

“哎呀，不就是每月那档子事儿嘛，爷非得细问！赶紧走吧。”彩云力气还真大，连推带拽，把我赶出了东屋。怎么就这么不巧，我一想想确实也怪自己没提前跟她打招呼，也不对啊？我是一家之主，又在自己家里，我想睡哪儿还得提前申请不成？像什么话！

没辙，只得慢慢踱回西屋，正好见卉娘抱着恒儿出来，见我没精打采地过来了，道：“大爷今晚不是去夫人房里吗？怎么又回来了？”

“夫人身子不舒服，我今晚还回来睡。”我无奈道。

“大爷勿怪，今晚姨奶奶怕也是没法伺候您了，不小心发了乳痈，我把三少爷抱给乳娘，一会儿还得回来，今晚怕得守姨奶奶一夜。”

我滴个仙人呦，你们一个二个是商量好的不成？东屋西屋都进不去了，又是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挨冻。

不得已走进厢耳房，乔妹和另一个叫瑶瑶的丫鬟已经把慎儿和惇儿放床上躺下了。见我进来，都有些吃惊，问道：“大爷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你们都下去吧，今晚我来带少爷们睡。”

俩丫鬟互相望望，不知所措，向来都是她们伺候少爷睡的，今儿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大爷居然亲自过来要带少爷睡觉。乔妹儿道：“大爷，少爷们年纪尚幼，夜里睡不踏实，时有要求，怕扰了您休息。”

“我都当爹这么多年了，两个毛小子还伺候不好吗？你们甭管了，都下去吧。”我自信道。

谁知这一夜可真真如噩梦一般。杨慎和杨惇知道今夜爸爸来了，高兴地在床上直跳，困意全无。一会儿要玩骑大马，一会儿要耍过山洞。我刚开始还挺高兴的，跟他们俩一起玩，可没过一会儿便觉得又累又困，实在撑不住了，于是赶紧命他们俩躺下睡觉。

夜里一会儿老大要喝水，一会儿老二要出恭，一会儿老大翻身把被子压在身下了，一会儿老二梦话连篇。折腾了大半夜，闹得我根本没法睡。好不容易挨到子时，夜深人静，他们俩全都睡熟了，我才在另一头睡下。刚睡着没一会儿，慎儿也不知是做梦还是怎地，一脚踹在我脸上，砸的我鼻子生疼。幸好他力气还小，不然我这鼻子非给踢歪了不成！啊，莫气、莫气，亲生的、亲生的……

我终于体会到彩云在家中的辛劳。她被困在这个四合院中，每日除了要伺候我的一应事务，还要照顾孩子们的日常起居、三餐冷暖，还得管着家里大大小小的府院杂事，虽然有蒋氏和卉娘的帮衬，可这一大家子的内外管理岂是易事？我深感愧欠她太多，总想找个机会好好补偿她。

然而越是想与彩云亲近，她越是对我高冷起来。我平日去官署坐班，整日都见不到她，晚上回来，她也只忙着照顾孩子们，夫妻俩甚至都说不了几句话。每次要去她屋里，她也是推三阻四，用说不完的借口把我赶出来，弄得我十分郁闷。

这日休沐，我与彩云、蒋氏和孩子们一起吃早饭。彩云匆匆吃完，说今日东市坊逢集，要乔妹陪着出去逛会儿，采买些家什用物，家里事务一应交卉娘打理，中午亦不用等她们回来。还没等我说话，她便起身走了。我心中很是纳闷，我若不在家倒也罢了，为何偏捡着我在家的时候又出去？也没说喊我一起，好像有意躲着我似的。

越想越不对劲，不行，我得去看看，她到底要出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