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这时候借针线回来了,把那荷包往善逸的床头一放,低头道:“针线借回来了,公子是自己缝,还是需要老身效劳?”
善逸一想自己正光着身子,哪好意思让一妇道人家给自己缝伤口,连连摇头道:“多谢夫人辛苦为我借来针线。不劳您动手,我自己来就成。”
“那你就自己缝吧,老身去厨房做午饭了,等做好也让你吃了再走。”许氏刚想转身离开,耽眼瞥见旁边放着的军服,她毕竟社会阅历比钟离氏丰富,心眼又多,立马猜出来这小子可能是个军爷。心头一紧,却立马镇定下来,面上未露异样,随意笑了笑便走了。
那边许氏刚走,里屋的钟离氏就捧着一摞衣服走了出来,道:“先夫生前跟小兄弟身形相似,这是我留的一套中衣和直裰。那死鬼无福享用,崭新的留到现在我也没舍得扔,你若不嫌就换上吧。”
“多谢姐姐。”善逸先拿过中衣和里袴,塞入被子,在里面穿上。中衣未系,敞着准备一会儿给自己缝伤口。钟离氏一看针线已经来了,道:“婆母已经回来了?”
“正是,她去厨房做饭了。”善逸说着,坐起身来,拿荷包准备打开,却被钟离氏一把夺了过去。
“你们男人哪里会这针线活儿?我来帮你缝吧。”
“不不不,这如何使得?”善逸急忙阻止道。
“如何使不得?你那伤口我都见过了,必须严丝合缝贴紧了从里面钩针,将来长出来的硬痂也好看些。你自己哏着脖子,又看不准,缝的歪歪扭扭,回头合不上再裂开,还是你自个儿受罪!”
善逸听她这么一说,也有几分道理,且小妇人对自己很是关照,又是赠食又是赠衣,心中不免也生出些许喜爱,便憨憨一笑道:“那……那就有劳姐姐了。”
钟离氏打来一盆热水,用白布巾蘸湿了给他伤口周围擦干净血迹和污垢。又拿来一个烛台点上,把穿好线的银针放火苗上灼了几下,消消毒。给善逸拿了个枕头靠在身后坐好,对他道:“肯定会有些疼,你忍一忍。”然后就捏着他的皮肉缝了起来。
穿针引线,就跟蚂蚁在肚皮上一点一点啃咬一般,又疼又痒,也不能上手挠。善逸见钟离氏跪在地上,紧紧贴着自己,双手撑在他大腿上,两眼紧盯着自己的伤口,是那般专注认真。一个正值青春热血,一个刚好风韵俏妇,都有些害羞。此时的善逸如坐针毡,说不出来是紧张、娇羞还是疼痛,一阵一阵的鸡皮疙瘩从背后涌向四肢,呼吸也急促起来。
“我给你缝合,你又不受累,如何喘成这样?肚子一起一伏,回头让针扎着!”钟离氏责怪道。
善逸听钟离责怪,只好憋着,不敢再出气。
“你又能耐了?看你能憋到几时?正常呼吸就好,我又没让你一点儿都不喘!”钟离氏瞟了一眼善逸,略带娇嗔的语气道:“真是个瓜娃子!”
善逸无奈,舒了口气。好不容易挨到缝合完了,钟离氏把针线收起,让善逸把衣服穿上。许氏这会儿已经做好饭,见儿媳妇也回来了,便喊两人一起吃饭。许氏虽热情招待,但不知这小军爷的底细,心中总觉不安,于是便问:“小兄弟叫什么名字?上翠华山来作甚?肚子上的伤又是怎么弄的?”
善逸本来警觉,可眼见钟离氏热心善良,救自己一命,婆母亦慈爱,应该不是坏人,便对母女俩把自己在山中落难的遭遇全都如实道了一遍。许氏和钟离氏一听是遭遇山匪,且被文光寺的僧人追杀,心中一惊,互相对视了一眼,并未吱声。饭还未毕,许氏见桌上碗碟已快空,不够善逸吃的。便喊上钟离氏去厨房再加两个菜。过了一会儿,钟离氏端着一碟新菜回来,目色凝重似有心事的样子,把菜在桌上放好,赶紧转身把屋门给关上了。
善逸奇怪,大白天关什么门?钟离氏紧张道:“沐兄弟,我见你年纪轻轻,却是涉世未深,不懂人心险恶。”
善逸吓了一跳,道:“钟离姐姐,你这话是何意?”
“文光寺的住持闻过是我家婆母的姘头,这茅屋就是寺中僧人出钱盖的。婆母害怕万一僧人知道是我们救了你,定会责难怪罪,所以她现在上山给闻过报信去了。我看沐兄弟你是个识趣有礼的人,年纪轻轻又长得标致,心中十分喜欢,不忍你遭此劫难,所以把实情向你道来。”
善逸大惊失色,自己真是倒霉到家了,千山万水跑来陕西抓逃兵,现在逃兵没抓住,枉死了十个弟兄。自己侥幸逃生,下山之后一路遇到的竟是全员恶人,一个二个都要置他于死地。他愤怒万分,噌的一下站起身,就要离开。却被钟离氏一把堵在门口拦住,道:“沐兄弟,你逃归逃,可把我一人丢在此处,待婆母和恶僧回来,知道我把你放了,定不饶我。”
“钟离姐姐,我知你慈悲为怀,多次救我,小弟感激不尽,你若不想被他们责罚,要不跟我一起跑吧。”善逸道。
“你有伤在身,自保都难,我原本走路就慢,带上我如何还能逃掉?别急,我有一计。你将我衣服撕烂,拿绳索把我缚了,捆在地上,回头我也好向婆母交代。”
一听要撕她衣服,还要捆她,善逸有些心软下不去手。钟离氏急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那么多作甚,赶紧逃命要紧!”说着便一把扯下自己对襟小褂的半边袖子和衣领,露出半边香肩,又拿出麻绳递予他。善逸无奈,只得照做,望着她白嫩嫩的肩膀胳膊脂香四溢,软绵绵的酥胸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善逸脸红心跳,边缚边对钟离氏道:“姐姐三番五次救我脱困,我实难报答,如今又与姐姐肌肤相触,毁了妇人清誉。小弟斗胆有一请,望姐姐千万答应!”
“有何请求,你但说无妨。”
“我要娶你!”
钟离氏震惊,双目瞪得通圆,直望着眼前这个自己心中早已生出爱慕之人。
“你要作甚?再说一遍!”钟离氏怕自己听错了。
“小弟尚未婚配,倘若今日有幸逃出生天,必回来娶姐姐为妻,生死不弃。”善逸一字一字,对钟离氏道。
钟离氏激动地热泪盈眶,小心肝咚咚直跳,转而又想着自己是个守寡多年的普通村妇,对方正值青春年少,且彬彬有礼,少说也应是个中等人家出身。论年龄地位皆不相配,如何就能拴住他的心?只怕是这黄毛小子随口一言,如何能信?“沐兄弟休得胡言,我先夫已死多年,岂能再嫁你为妻?切勿拿小妇人寻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