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丙故意将碗打翻在地,和善逸趴在桌上不动,都半闭着眼睛,等待人来。隔壁听见摔碗的声音,知道他们被药倒了。闻过、闻远和师弟三人,将刀背在身后,来到厢房门口,把耳朵贴在门外往里面听。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于是蹑手蹑脚打开门,见他们二人都趴在桌上不省人事,大喜。
“师兄,不费吹灰之力,又干了一票。我看他们身上都还有些银两,赶紧搜刮出来,我好送他们上路。”闻远道。
“师弟,你上去搜。”闻过对师弟道。
师弟胆小,战战兢兢,不敢上前,摇了摇颤抖的手道:“师兄,我……我不要银两,还是你们……你们去搜吧。”
“没用的东西!下药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手抖?”闻过不屑道。说着便要上前去扒孙丙。就在手刚刚碰到他肩膀的时候,孙丙突然起身拔剑,大喊一声“嗐!”猛地往闻过胸前刺去,直劈了一剑,闻过吓得大惊失色,低头一看胸前被剌了一尺长的口子,钻心的疼。左手连忙捂住胸口,用持刀的右手挡在身前。闻远和师弟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懵了,还未反应过来,善逸从凳上奋力猛跃,一个双飞踢将闻远和师弟踢得老远,出剑上去跟二人打斗起来。
然而善逸和孙丙都低估了闻过和闻远的厉害,他们二人原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山中恶魔,都有拳脚功夫在身,且心思歹毒,见孙丙和善逸身上有伤,并无畏惧,且孙丙刺伤闻过,已经将他激怒,顿时横拳飞腿、刀光剑影,兵刃相撞的声响猛然间打破了文光寺之前的宁静。
孙丙对战闻过,善逸对战闻远,四人从厢房直打到屋外。师弟跑了出去,在禅房中找出信号弹,立即点燃。山上的匪窝看到寺中信号,连忙吹了号,拨了一队人下去山腰助阵。
孙丙深受重伤,浑身鲜血直流,眼看匪徒下山的马蹄和狂叫声越来越近,知道形势危急,对善逸大声道:“百总,匪贼来了,我挡住他们,你夺门快逃!”说着便冲到善逸面前,用血肉之躯拼死抵挡住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胸前身后被刀砍的血印已经层层叠加,模糊一团。
善逸见孙丙如此忠义勇猛,流下感动的泪水,他大叫着“孙丙”的名字,心中对眼前施暴者的怒火已经化成手中剑气,他发了疯似的与孙丙一起抵挡住僧人凶狠的挥砍,却被孙丙硬推着往门口移动。“百总,你快走!你快走!别管我了!”孙丙大叫着,拼尽最后的力气将善逸推出寺门外,关上寺门,将门栓扣上,身体紧紧靠在门上,对门外道:“百总,快去报官,为我报仇!”
闻过和闻远见孙丙死路一条了,直接拿刀刺穿了他的身体。善逸哭得声泪俱下,猛烈拍打着寺门,大喊着他的名字。刺穿孙丙的刀尖从门缝中伸了出来,就在门外善逸的眉前横着,他望着近在眼前,渗出寒光的刀面,上面沾满了孙丙的鲜血。善逸瞪大了眼睛,停止了呼喊,因为他知道,孙丙已经再也听不到了。
大波匪徒就快到了,善逸知道此时悲痛无用,转身快速往林中深处奔去,找地方掩藏自己的行踪。
又一轮明日升起,倒在树下的善逸微微睁开眼睛,他觉得头疼欲裂,简单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势,胳膊、身上、腿上多处刀伤,还好没有伤及要害。他扯下衣角,将几个伤口较严重的地方简单包扎止血。再一看手中的剑,已经卷刃严重,无法再使用了,于是将剑浅埋,以免被山匪寻到,暴露行踪。他想起昨夜孙丙为了救自己而牺牲,死时悲壮的情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哭泣声却引来了一个人。
靠近山下有户穷苦人家,家里有个小寡妇,复姓钟离。十六岁时嫁来翠华山,公公早亡。钟离氏结婚没过两年,相公便因病去世了,家中只与婆母许氏两人相依为命。因儿子早丧,许氏舍不得放钟离氏改嫁,硬要她留下当作女儿,也好有个相伴。钟离氏今年二十二岁,这日刚好是她先夫忌日,婆母准备了元宝香烛、黄符纸钱,装在包袱里让钟离氏背着,上山去儿子坟前祭拜。又怕她走路慢,上下山颇花费时间,便做了两个咸香锅盔,沏了壶麦茶装在竹筒中让钟离氏带着,以免路上饥渴。
钟离氏清早上山,烧了纸,焚了香,叙了一肚子闲话。眼看太阳升起,便拿出锅盔一边走,一边吃。走到山腰处,突然听到附近林中似有隐隐的哭声。她停下脚步,侧耳细听,果是有个男人悲痛的声音。此地人烟稀少,钟离氏本不想多事,啃了一口手中的馍,继续往前走,但又耐不住心中好奇,谁会在这荒郊野外哭呢?于是又折返回去,顺着哭声在附近搜寻起来。没一会儿便在灌丛中发现了受伤的善逸。
“哦呦,我还以为听错了呢,你是谁家小子?怎么藏在这里哭嚎?”钟离氏拨开草丛,凑过去朝善逸问道。
忽闻有人问话,善逸惊了一跳,忙回头看,见是个不认识的年轻妇人,便止住哭泣,擦了擦脸,道:“我哭我的,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事?你这哭嚎太悲,恐会惊扰此处我亡夫的仙灵,让他不得安息。你是谁啊?怎么大清早跑来这山中痛哭?”钟离氏问道。
善逸经文光寺一遭,已不敢相信陌生人,听到妇人问他,也没有回答,只是呆呆望着她手中的锅盔,直咽口水。
钟离氏仔细观察了一下善逸,见他脸上有伤,浑身衣服破烂,血迹斑斑,猜他莫不是遇到山中野兽或是攀山时不小心受了伤。又见善逸直望着自己手中的馍,想着他定是饿了,于是从包袱中拿出另一块锅盔递予他,道:“你饿了吗?我这还有一块,给你吃吧。”
善逸虽有些犹豫,但确实难抵腹中饥饿,于是站起身,伸出手接过锅盔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不一会儿,整张馍全都吞入了腹中,把钟离氏吓了一跳。她拿出竹筒,道:“我又不跟你抢。你吃恁快作甚?噎着怎好?快喝口茶吧。”
善逸满口馍馍,尚在咀嚼,看见钟离氏递过来的竹筒,心想这是妇人私物,怎好上口使用?于是两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合在一处,捧成个窝状,伸了过去。钟离氏见眼前的俊俏后生不肯随意使用妇人之物,如此识趣有礼,心中顿时喜欢的不行,羞涩得红了脸,道:“这麦茶是清早婆母刚烹煮好的,这会儿还烫着,你勿伸手,仔细烫掉你的皮。”
善逸忙把口中馍馍强行咽下,道:“不要紧,我皮厚,不怕烫。姐姐尽管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