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狗屁的日理万机,如今还有?的事情作。”钱时中笑骂道,“天下糜烂,辽人心思难测,杜大帅也是寄人篱下,成了被圈养的傀儡,钱某还能有何事可做。”
钱时中商贾出身,朝中士大夫嫌他偶尔出言粗鄙,一身铜臭,私下里都看不上他,他却不以为意。
孙重无言,这局面说到底自己也是始作俑者,一肚子苦水噬脐难悔。听着钱时中当面骂街,也是老脸一红,无言以对。沉默半晌,吞吞吐吐的说道:“孙某病了数月,朝中之事一概不知,只怕。。。”
“若非孙大人一直病着,钱某人今天就不来了。”钱时中打断他的话,目光却盯着水里的鱼钩。
孙重闻听此言,大有深意,不由得一愣,看向钱时中。
钱时中圆圆的脸上少有的冷峻,眼中仇恨的光芒一闪即逝,破颜笑道:“孙大人快看,这鱼咬钩了。”
钱时中手忙脚乱的拉起钓竿,钩上挂了一尾近尺长的鲤鱼,离了水在鱼线上扑棱。钱时中将鱼放进木盆里,笑道:“钱某最喜欢吃黄河鲤,肥美肉鲜。只可惜成王宴日日只有手抓大肉,辽人吃不来渔味,真是暴殄天物啊。”
孙重也是个聪明人,眼见钱时中说话句句玄机,自己就不敢应,手帕掩面作势干咳不止,偷瞄着钱时中。
钱时中笑沁沁的看着孙重,嘴里突然说道:“孙大人,我不和你绕弯子,你也不用和我装样子了,钱某知道你这病,在心不在身。”
孙重一愣,手帕放下,盯着钱时中,脸上刀疤不经意的微微抽搐。只见钱大人站起身来,看着眼前春池和嫩荷,开口说道:“孙大人,我知你本意并非如此,你保着杜大人只想谋燕而非谋汉,但是却终成开门揖盗引狼入室,你也难辞其咎。若不是孙大人知羞,心怀愧疚以致称病不出,今日我钱时中也不会来登门见你。”
钱时中说的冷峻,孙重看着他的背影,羞愤交加却是无言以对。
钱时中继续说道:“天下还是汉人的天下,如今成王想吞了我九州,却咽不下去,也是进退两难。倒不如劝谏成王,采用大燕国旧制,请大辽退兵,立杜宣作中原之主,纳币称臣。这话,杜宣不敢说,我等汉臣不能说,只有你可以说。”钱时中转过身来,死死的盯着孙重。
孙重被钱时中目光灼烧着,几句话说的他汗流浃背,也不咳了,看着钱时中,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钱大人。
钱时中盯着孙重寸步不让,僵持了一会,孙重受不了他的炯炯目光,低下头来,轻声叹道:“钱大人高看孙某了,纵使孙某有心,如何说得动成王?”
钱时中看了看孙重,又恢复了油腻的样子,笑道:“哈哈哈哈,孙大人,钱某知道你定有办法,此事就拜托您了。一旦成王答应杜帅登基,钱某人自然也能跟着混个一官半职,到时候钱某人荣华富贵,一定不忘孙大人的功劳。”
孙重看着钱时中起身告辞,也不装了,忙站起来叫道:“钱大人且慢。”
钱时中笑眯眯的转身站定,看着孙重笑道:“孙大人还有何吩咐?”
孙重看着钱时中,心里觉得一点也看不透他。想了又想,心一横,嘴里说道:“钱大人,据我所知,您和杜帅之前并无太多交情。如今尽心尽力保着杜帅称帝,忠心耿耿,劳苦功高,孙重佩服。但要说钱大人只是为了荣华富贵,孙某是万万不信的。”嘴里说着,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钱时中。
钱时中却是一楞,脸上惊色稍纵即逝,轻笑道:“不然呢?”
就这一丝惊色,却被孙重收在眼底,心里了然,诚诚恳恳恭恭敬敬的对着钱时中行了一礼,嘴里说道:“孙重自知罪孽深重,万死难赎。不求荣华富贵,只求日后可以有个安稳日子,隐姓埋名渡此余生。待得天下大定,圣主归位,孙重满门的身家性命,就托付给钱大人了。”
钱时中闻听孙重口说圣主,而不是杜宣,慢慢的收起笑容,看了这个老狐狸半晌,一言不发,拱手作别。
孙重拱手弯腰,一直目送钱时中消失不见,方才站直了身子,长舒了一口气笑了,人也轻松起来。想了一下,叫道:“来人,伺候我沐浴更衣,我要去进宫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