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城,原武康将军府后花园,孙重披着长衫,斜躺在长椅上,在假山池边垂钓。
成王挟裹着杜宣等人,离了幽州,南进到开封。成王自己住了皇城,把原大燕朝王公大臣的府邸分给了众人,孙重本想躲在自己原来在开封的三进小院落,却被成王逼着搬进了原武康的将军府。
禁军左护武将军忠心耿耿,在幽州城被顾倾城一刀断首,谥号忠烈,追封忠国公。自己一个作乱之人,住在这样的府邸,孙重心里五味杂陈。除了自己和妻儿住的几处厅堂,别处孙重都着人封了,不得惊扰,就连后厅的武氏祠堂,也保留原样,派了专人打扫,日日上香。
天下糜烂,杜宣望穿秋水想着登基,也不见成王松口。耶律成每日里只是在皇宫内开宴,俨然就是个土皇帝,而杜宣等人,活脱脱的提线木偶而已。
孙重从辽军破定州开始,就一直称病,深居简出,甚至连杜宣也有意疏远。这日也是关起门来晒着太阳垂钓,手把着钓竿心不在焉,不知道想些什么。
孙夫人亲自端着盘子过来,轻轻的把一盘糕点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却不敢言声。孙重只身奔辽,孙夫人被杜宣幽禁了数月,虽然没吃什么苦头,但是日日担惊受怕,更加之孙重回来后病病殃殃的,孙夫人早已被折磨的心神俱疲,似乎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吓到心悸。
“又来请我了?”孙重叹道。
孙夫人点点头,轻声细语的说道:“成王派人说今夜在泰丰殿设宴,请老爷去赴宴。臣妾还是按着之前的说法,没拒绝也没答应,只说老爷身体不适,看午后汤药过后可否成行。”
孙重点点头,扔了钓竿,心烦意乱的闭目假寐。称病数月,身体消瘦,脸上的刀疤愈发阴沉的明显。孙夫人也不敢说话,悄无声息的过来收了钓竿,又把脚边木桶里钓上来的两条鱼连着水倒回了池内。
鱼儿在水里打了个翻,慢慢的游走了,孙重看着鱼儿悠闲的摆着尾,鱼脊浮沉,喃喃的叹道:“此生再无自在身。”
下人来禀告:“禀将军,钱时中钱大人求见。”
孙重一惊,狐疑道:“钱时中,他来干嘛?”
钱时中乃是原大燕朝户部尚书,朝廷中枢重臣,比之自己一个节度使麾下都统高了数个品级。自己和他一文一武,一个在朝堂一个在外藩,本无太多交集。幽州之战钱时中投降了杜宣,眼看着日后也当是杜宣朝的宰辅之选,他这样一个红人,来找自己一个半隐退的军职,不知何意。
孙重对下人说道:“就说我卧床,不便见客,让钱大人回吧。”
下人苦笑道:“小的说了,可这个钱大人真的是油盐不进,反倒是说自己懂一点金石之道,要来给将军诊脉。。。人已经进到客厅了。”
孙重苦笑,想了一下,道:“那就请钱大人过来吧,我就在这里见他。”
孙夫人起身回避,只留了个小厮伺候,孙重在长椅上调整了一下姿势,缠着薄衾做了番萎顿样子,等着钱时中。
不多时,下人进到后花园,钱时中胖胖的身子,只身一人跟在身后,侍从也不带,远远的看见孙重,先笑道:“孙大人,钱某要见你一面可真是不易啊。”
“钱大人说笑了,孙某这身子骨实在是糟心啊,要不早该去拜会大人。”孙重一边挣扎着作势起身,一边叫道:“赶紧给钱大人看茶。”
“孙大人躺着就好,钱某也不是外人,莫要见外了。”钱时中笑呵呵的过来扶住孙重,就势坐在一边的绣墩上,看着眼前的一池春水,笑道:“孙大人倒是好雅兴啊。”
孙重搞不清楚钱时中来意,眼见下人上了茶,就道:“给钱大人拿副钓竿。。。你退下吧,我和钱大人说会儿话。”
钱时中也不推辞,下了鱼饵手扶钓竿目不斜视。孙重心中狐疑,干咳一下,笑道:“钱大人日理万机,孙某一介武夫,身子病弱又是个废人,不知钱大人亲临敝所,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