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修源这才缓缓开口道:“周丛,你我同朝为官,也曾在潭州并拒辽军,我知你本意不是引狼入室,却终有中原之祸。如今不降,更待何时?”
周丛摇摇头,凄然说道:“想我周丛戎马一生,最后落得如此下场。杜宣机关算尽,却给契丹做了嫁衣,带累周丛寄人篱下,辱及列祖列宗。姜起进和高守仁年轻气盛,只想着功名利禄,周某却是日夜揣揣不安。周某到底还是比不上孙重这个老狐狸,现如今也不知道想了什么法子,竟然能脱身事外。。。只是,常将军,就算你破了我北岸三军大营,你有没有想过辽军去了哪里?这边闹的天翻地覆,胡安镇到此用不了半个时辰,五万辽军却是无声无息,常将军你不觉得奇怪吗?”
常修源心忌辽军,又得了马光河的严令,不可与契丹交手,另要隐藏自己行军,因此派出去的斥候也不敢离胡安镇太近,只盯着有没有辽军南下增援。闻听周丛此言,抬眼看了他一眼,沉吟不语。
周丛凄然笑道:“常大哥,你我戎马一生,岂料辽军竟然如此目中无人,岂我太甚—--完颜库布和耶律阿谷这两个狗贼,竟然从来没有将我南军放在眼里,当面辱我南军毫无战力,言说斩我军如同草芥。。。哈哈哈哈,身为汉军将领,还有比这更甚的奇耻大辱?可惜啊可惜,他们竟然是说的不错,我汉军二十万三十万儿郎,也挡不住他们区区五万混蛋。。。哈哈哈哈。”
周丛仰天长啸,泪流满面:“我汉家儿郎,血性何在?我汉家冠军侯,李牧白起何在?竟容得这些蛮夷之徒如此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常威见周丛哭的悲凉,冷冷的说道:“若不是你太祖将燕云拱手相让,何致如此?若不是你杜宣开门缉盗,何致如此?”
周丛抬起头,苦笑道:“贤侄所言极是,周某本就无颜苟活。辽军根本看不起我汉军,他们不会来增援,他们也只是把我三军大营当作疑兵而已。”
杨普从河堤回到阵前,问听此言,心里一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声音都颤抖了,盯着周丛叫道:“周大人,辽军何在?”
周丛抬起泪眼,木然的盯着杨普,慢慢的抬起来手。
众人沉着脸看过去,只见周丛颤颤巍巍的手指伸出,指向南岸,仰头叹息。
杨普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看向开封城。只一瞬间,开封城东大火,几万辽军如同鬼魅显现,从雪夜里冲了出来,竟然不理黄河守军,全力攻城。
众人大惊,只听周丛喃喃的说道:“辽军已经从下游过河,三天三夜迂回八百里。。。常兄,你见过这样恐怖的铁骑吗?”
众人奔上河堤,只见南岸士兵大乱,放弃渡口大营妄图回撤开封。萧家渡高守仁也趁势大举进攻,眼看萧家渡就要支撑不住了。
周丛眼含热泪看着常修源:“常兄,周某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羞于人世,常兄保重。”说完扯了长剑割了自己的脖颈。鲜血喷出,身躯从马上跌落在雪里。
常修源大惊,拍马上前,跳下马抱着周丛叫道:“周兄,何苦如此?”
周丛凄然笑道:“周某一步踏错,陷中原于水火。。。死不足惜。。。常兄,为天下人报仇。。。建一支铁军,还我。。。汉家荣。。。”一语未竟,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