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为语调幽幽,诉不尽如烟往事。
“回乡的路上,我心底隐隐期盼着,岳王孙下了毒手害死了师父,这样我为他报仇,再把你救出来,这样我就能够心安理得的跟你在一起了。”
“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还是忍不住的去想,也还是忍不住的自责,恼恨自己没有人性。”
“但见到师父时,他用一句话就解开了我全部的心结……”
莫为叹了口气,“师父是个很聪明的人,但是他就是太聪明了,太豁达了,不愿意也不屑于和我们讲道理……”
虞红袖点了点头,“是的,他让你想要生气发脾气都发不起来,就好像明明知道自己错了却要去怪罪别人一样,每次都是,很无力,很难受,想要吵架都没有借口……”
“所以整件事我没有留下遗憾,为了救师父,我是拼了命的,没有一点一滴的私情作祟,”莫为转过头来郑重看着虞红袖,“所以我问心无愧,除了因为我考虑不周,让辛萍受了那些委屈……”
虞红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十一年前一样,“不能怪你,事急从权,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萍儿还小,等她长大了,会懂的。”
莫为不置可否,沉默片刻后说道:“其实我不在乎,尤其是那天你跟我说了那一番话之后……”
虞红袖脸红了起来,却再也不敢看他。
“只要你在,谁误会我,我都不在乎。”
听他说得郑重,虞红袖脸色更红,心中忽然想到什么,身子便有些软了。
莫为坐起身来,用铁尺将篝火挪到一旁,把早就准备好的干草铺在篝火之前烤过的地方,一切布置妥当,才又去给篝火填柴。
一路上莫为都是如此,但每次虞红袖都与步孤云一起睡在暖烘烘的草堆上,莫为都是在一旁守夜。
“过来睡吧!夜里凉……”
虞红袖背对着篝火说得若无其事,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跳得极快,仿佛要从胸腔里飞出来一样。
一阵寂静无声。
虞红袖心中失落,知道他和自己一样,心里还是过不去那道坎,说与做,始终隔着一条天堑鸿沟。
就在她怅然迷蒙将睡未睡的时候,身后传来窸窣响声,随即一张厚重披风盖在身上。
虞红袖心中一暖,却又有些怅然,想着他与步孤云分开不久,若是真的急色起来,自己只怕也会看不起他,于是心中就淡定不少。
她沉沉睡去,不知过去多久,便自然而然醒了过来,轻轻翻过身去,篝火仍有余烬发出热气,莫为铁尺插在泥中,盘腿坐在那里,将头靠在剑身上睡得正香。
她翻身压着杂草发出声响,莫为随即就睁开眼睛,那么平和那么淡定看着虞红袖,仿佛一直未睡,就那么等着她醒来一样。
虞红袖眼中惊惧一闪而逝,随之便是安然平和,她缓缓坐起身来,远处天边现出鱼肚白,大概不久天就要凉了。
“你来躺着睡一会儿吧!”她站起身来,想将犹有余温的干草让给莫为。
莫为本要拒绝,却被她一把拉起推到那里,于是只能无奈躺下,枕在虞红袖的包裹上,躺在留有她体温的干草上,静静看着虞红袖挑动篝火添加柴禾。
那包裹又软又香,都是虞红袖的随身之物,莫为面色微红,有些不敢看她,就去看火光闪烁、火花飞舞。
也是想到了此点,虞红袖忽然有些羞窘,在路上奔波多日,上次打尖住店才换洗过衣裳,包裹里面有件亵衣却还没洗过,她就有些忐忑,生怕莫为嫌弃。
步孤云在时,两人虽然也很暧昧,但步孤云那样的性格,有她在场就绝对不会冷场,总是有说不完的笑话、讲不完的乐事,等她一走,莫为才知道,单独面对虞红袖有多么难熬。
明明两人已经对彼此的心意心知肚明,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迈不过去那道坎,以这样的关系山野之间单独相处,那种尴尬的感觉实在让人抓狂。
枕间佳人的香气,身下干草的余温,还有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情意,这一切,都让他回到了十一年前那个雨夜,当时她眼中的惊讶与温柔,羞窘与窃喜,都仿佛正在眼前。
“睡不着就起来吧,教我练剑。”
莫为翻了个身,再也没有丝毫的睡意,虞红袖听出他呼吸纷乱,于是叫他起来。
莫为松了口气,赶紧起来叠好披风盖住包裹,这般欲盖弥彰,更让虞红袖娇嗔瞪了他一眼。
佳人永远年轻靓丽,而他已经长大成人,两个人之间,已经变换了身份,不再是他依恋着她,而是她,在他的护佑下无惧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