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将握着武氏那水葱般柔荑的手又紧了几分,一双睨向武氏的眼神炽热无比,仿佛燃着熊熊难灭的情欲之火,直把武氏那娇美的脸蛋烧得恰似卯时绚烂的朝霞,而她的心底,却似被李治灌注了缕缕温柔的暖流,那情意缓缓地蔓延开来。
李治转头看向薛氏,浅笑道:“太傅可喜欢曦月?”
“喜欢啊,这孩子小小年纪,却懂事明理得很,更为难得的是聪慧好学,那谦逊之态与当初的您颇有相似之处!瞧着曦月的伶俐劲儿,我便觉得,陛下与她真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话毕,引得李治朗声大笑起来,那笑声中满是自豪与欣喜。
武氏轻启娇唇,巧笑道:“太妃过誉了。妾身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女子,见识浅陋,怎敢与陛下相提并论?”这话虽是说与薛氏听的,可她那双含情脉脉的秋水杏眸,却一直望着与自己执手相握的李治。李治接收到她的爱意,将与她相握的手移至她的肩头,再无顾忌地将她搂入臂弯,两人相依相偎地走着。
三人带着一众婢女、给使一路谈笑着,穿过长廊,走过亭台。
不知不觉,已来到三清殿。一应酒席,薛氏早命人备好。自己身为臣子,自然坐在下首的席子上,将主席让给李治。
只是在首席位置上多摆了一张席子,案几上也多了双餐具。无需多言,李治便知晓薛氏的心意。他报以微笑,提起裳裾在案几前安然坐下。
“曦月。”薛氏笑着招呼一声,吩咐道:“你先去换身衣裳,过来舞段拿手的惊鸿,为陛下解解乏,舒舒心。”
武氏敛衽屈膝,柔声应道:“诺。”随后退出了场地。
望着武氏袅袅离去的窈窕背影,李治不禁得意地笑道:“我就说嘛,太傅根本无心修道!”薛氏抿唇一笑,问道:“何以见得?”
李治朗声笑道:“这不是明摆着嘛!道教虽不像佛教那般讲究四大皆空,没那么多严苛戒律,却也倡导清心寡欲,不问尘世之事,更不会痴迷于歌舞。太傅向来我行我素,从不随波逐流,怎会因曦月是朕的人就刻意迁就?更不会鼓励她习练舞蹈。朕所言,太傅可服气?”
“哈哈,真是,啥都瞒不过陛下。”话音刚落,武氏已亭亭玉立于他们面前。只见她身着鹅黄色团纹的窄袖上襦,外罩石榴红撒花的交领半臂,下着五彩条纹间色的绣花长裙,裙腰绣着精美的佛圣莲图案,裙边系着与半臂同色的比目鸳鸯佩宫绦,一双织锦翘头履隐于裙下,莲步轻移,婀娜多姿,宛如仙子降临,广寒仙子下凡。
百合青丝绾成窝蝉髻,珠花璀璨金步摇摇曳。
腮凝新荔似佳人面,削肩细腰若柳绦柔。
胭脂洗去秋阶影,冰雪招来玉砌魂。
淡极始知花更艳,浓妆反得玉生妖。
遗世独立之姿,看得李治那双俊眸,好似黏在了她的身上。顿时,丝竹管弦之声,古琴之音齐鸣,奏响曹植的《洛神赋》: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
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
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那悠扬动人的琴声袅袅而起,倾国倾城的女子,犹如蓬莱仙山中的仙姬般舒展广袖,翩翩起舞,身姿婉转,广袖飘飘,衣袂飞扬,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世姿容。
席面上,李治如痴如醉地欣赏着她舞动时的曼妙身姿和回眸一笑的绝世芳华,那万千的娇媚,让他不禁情难自禁。直觉她的舞姿较往昔,更添了几分深情,显得愈发成熟精进。大唐天子情不自禁地从席子上起身,悄然移步至弹奏古琴的乐官身旁,挥了挥衣袖,示意乐官让位,自己则坐在古琴前,拨动琴弦,弹奏起来。
他弹奏的曲调,比起方才的乐官琴师,又高出一个层次,几个音的转折,那曲音已然脱离了寻常《惊鸿舞》的韵律,如碧海潮生,落英玉华,又高出两个调子,愈发悠长舒缓,更有凤凰于飞,翙翙其羽的韵味。他这一举动,着实让场中歌舞的武氏一阵惊愕。
武氏停下舞姿,站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她那受惊的模样,像极了正在吃草忽然察觉野兽窥视的小鹿。
李治不禁心醉神迷,冲她微微一笑。
武氏会意,回以一笑后,再次舞动广袖,婉转腰肢,将惊鸿之舞化作凤凰于飞,舞态愈发缠绵大气,旋转飞舞的动作也更为欢快。一面舞,一面含情脉脉地望向抚琴的情郎,传递着她的千般柔情、万般蜜意。
郎情妾意,琴舞和谐过后,李治从席子上起身,绕过古琴案几,大步走到她面前。他垂眸凝视着心爱的绝世佳人,眼角眉梢都洋溢着与她重逢的喜悦和宠溺的笑意,嘴角上扬,勾勒出迷人的笑弧。
顷刻间,武氏顿感肩头一沉,下意识地颤了一下。只见他那双掌控乾坤的手,已轻轻落在她纤弱的肩上。武氏凝望着他,双眸蒙上了薄薄的水雾。她轻启樱唇,低吟道:“风雨凄凄,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佳丽如云,帝子之心,匪妾之存?”
听她用诗经中的诗歌表达对他到来的欢喜,李治心花怒放。他自然知晓后面那句是她添的,想笑却忍住了。听得出来,字字句句都满溢着武氏对他的幽怨和思念,还带着几分试探。
李治伸臂将她揽入怀中,睨着武氏的眼眸中饱含柔情蜜意:“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石榴襦裙,飘然如仙,聊悦我心。出其阖闾,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
笑容在武氏娇丽的脸庞上绽放如花,明艳动人。任由李治握着她的手,在他的牵引下绕过案几,两人一起屈膝在主席位上坐下。薛氏一脸慈祥地看着主席上宛如鸳鸯般的情侣,说道:“果真是一对璧人,配合如此默契,就算是民间的恩爱夫妻,恐怕也比不上你们。”
李治转脸,宠溺地瞥了武氏一眼,面含笑意地对薛夫人道:“这就对了!太傅,曦月自出生起便是上天专为我准备的女子,迟早是要嫁给我的。与朕琴瑟和鸣,舞琴相伴,和谐美满,再合理不过。”
他说着,一直将武氏那如葱管般的柔荑握在手中,一刻都未曾松开,武氏也任由他这般毫不掩饰爱意,沉浸其中,满心欢喜。
“陛下真是好气魄!”薛夫人不禁赞叹,举起面前的青铜酒樽,说道:“既然如此,那妾身就恭贺陛下与武娘子有情人终成眷属!”
薛氏对他钦佩不已,而坐在他身旁的女子,听了他方才那番话,心中更是充满崇拜和爱恋,痴痴地望着与薛氏交谈的天子情郎,哪里还能听见薛氏所言?直到耳畔传来他那柔声的呼唤:“曦月。”这才如梦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