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见礼”之后,李治挠了挠后脑勺,蹙起了剑眉做出颇为苦恼的样子道:“舅伯,我这里有件事想请您帮忙调查一下。事情嘛不算大,却也不算多小。不知舅伯是否…”
长孙无忌挑眉问道:“陛下想让臣帮忙调查什么?”
皇帝从不会向臣子寻求所谓的帮忙,他这样说不过是继续在长孙无忌面前,继续维持荏弱信任的人设罢了,可长孙无忌却借着梯子上房顶,这让李治心里升起“别样”的情绪,看向长孙无忌的凤眸中划过一道转瞬的冷意,让对方在惊诧之后怀疑自己是否置身梦境。
李治一字一句地说道:“调查,房遗直是否为了保住爵位,对十七公主进行猥亵,乱伦之举!”他相信,长孙无忌绝不会放过彻底扳倒房家的好机会。按照他的性格行事风格,必然借此事顺藤摸瓜地调查出房家与荆王,郁林王现在的关系,从中搜到李恪偷盗的调兵鱼符。
因为,长孙无忌是怎样的政客,李治太清楚不过了!
第一次,李治见到自己的这位趾高气扬的舅伯在听到他的这句话后,挪动脚步向后退了两步,挥动双袖交叠双手向他行了正规的君臣之礼。也是第一次,耳朵里传来了这位权倾朝野天下的舅伯,恭敬地跟他说了句:“臣谨遵陛下旨意!”而不是像平日里端着皇帝长辈的架子,抑或是借用先帝顾命大臣的权势跟李治说“好”或者“不行”
或许也只有李治和长孙无忌自己知晓,听皇帝外甥说让他调查所谓房遗直猥亵公主案子时,长孙无忌心里比小孩子过年还兴奋激动。
李治颔首,眼波一转,那张棱角分明的俊朗脸庞上,展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道:“如此甚好,朕等待舅伯调查结果!”
许愿给房俊夺取梁国公爵位,只是李治为了将房家和荆王,郁林王这两个对他威胁最大的藩王一锅端的计策罢了,他根本不在乎房俊是否能真的将荆王等人谋逆反叛的计划准时告知他。甚至,李治故意在许诺房俊之后,设计让荆王,郁林王等人对房俊产生猜忌和防范之心。对于这些,长孙无忌等关陇门阀一无所知。
当长孙无忌驱车前往太原公府邸,将皇帝李治的旨意告知王裕等人后,首先说话的就是太原王氏如今的当家主母——同安大长公主。“季孙之忧不在颛顼,而在萧墙之内也。哈啥圣人诚不欺我,还没等我等动手,房乔老儿的两个小崽子倒是自己闹起来了。”
王裕捏着下颌浓密的络腮胡子,粗声大气道:“他们闹起来,还不都是高阳公主这个败家娘们儿搅合的?”
他虽是文官出身,却长着一副武将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的身材样貌,反倒是武将家庭出身的长孙无忌不但一点不通军事,长得也是一副文雅摸样,说起话来十分缓慢像是嘴永远比不上脑子快的感觉。
接着,他将目光转向长孙无忌问道:“赵国公意欲何为?还真要调查他们那些破事啊?”长孙无忌意味深长地一笑道:“咱得服众!”
同安大长公主问道:“你的意思是做出一个调查的样子?”
“然也!”长孙无忌一面应答,一面找了张席子跪坐在了王裕身边。官邸婢女得了大长公主的眼色,为客人搬来案几摆上姜茶水果。待所有下人都退出正厅后,长孙无忌才继续刚才的话题道:“提审房遗直先让十七公主对陛下放松戒备。毕竟做贼之人心都是多疑的,某若一上来就说她欺骗陛下,必然打草惊蛇如此便功亏一篑哦!”
同安大长公主挑起吊梢眉,声调也随之拔高了一个分贝明显带着些许质问的味道:“怎么?你还想牵扯到我们李家宗室藩王不成?”
长孙无忌一面为手里的胡桃去壳一面强调性地解释道:“某说的是房家,没有言及宗室。”可他心里早已将荆王,郁林王,江夏王划到了自己的黑名单中,这次不仅仅是扳倒房家的机会,还是震慑李家藩王的大好机会!想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不利于关陇门阀,做梦!稳固了雉奴的皇位,也便是稳固了世家门阀和关陇豪强百年富贵和权势。
他不说,自会有人提醒这位气势逼人的大长公主。他话音一落,王裕看向自家婆姨,颇有些嘲讽的语气道:“难道,公主觉得你李家的那些藩王都是省油的灯吗?郁林王,荆王和江夏王这几个从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叽叽歪歪,不停不止地搞小动作了!”
她的儿子,也就是皇帝陛下李治的岳父王仁佑接着父亲的话道:“可不是吗?母亲还记得,先帝葬礼上荆王的行为举止了吗?陛下都还未说什么呢,他荆王倒是出来挑头训斥葬礼上喧闹的人。”
最后,他加重了语气强调了一句:“陛下的地位得不到稳固,我们世家门阀也好不到哪里去!想一想咱十一娘吧!”
终于,同安大长公主点了点头,勉为其难地赞同了他们的观点。毕竟,一头是自己娘家侄子和侄孙,一头又是自己宝贝的孙女手心手背虽都是肉,却打了疼起来最要紧的还是手背。她松垮下双肩,换了一口气道:“那也得有他们谋反的证据才能动手啊!”
第一次,长孙无忌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了。“证据必定是有的。”他当然不知道,他的那个“荏弱”到不能自理的皇帝外甥早已将证据塞到了荆王和郁林王的手中,只需他们前去搜查便可获取。
“证据必定是有的。”同安大长公主掀起眼皮儿斜睨了长孙无忌一眼,冷哼了声儿,阴阳他道;“如此说来,目前你是拿不出他们谋反的证据了?”
长孙无忌浑身一懔,神情复杂地瞥了上首的同安大长公主一眼。他觉得自己必要拿出些许让这个老女人闭嘴的“绝活”了。
于是,他手握空拳放在嘴边轻咳了声儿道:“证据是有的,得先提审一下房遗直。说不定能从他嘴里掏出一些对我们有价值的情报,比如关于房俊和高阳公主参与荆王叛乱的证据!”
王仁佑不予置信地撇嘴道:“赵国公的意思是房遗直有可能…”即使兄弟闹得再怎么凶横,但要有外人杀来必然会一致对外,没有哪个傻子愿意借用外力来对付自己家里的人,哪怕这家人与自己有私怨。
长孙无忌却笑道:“任何事都有个例外不是?”他是再也不愿在同安大长公主面前装谦卑姿态了,越是谦逊这老虔婆越是蹬鼻子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