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王却也不计较,笑着捋须道:“那还得请太妃帮忙!”
郁林王李恪鼻子里哼了声儿,颇为讽刺地看了首位席子上坐的荆王冷声道:“帮什么忙?难道要我庶母学窃符救赵的如姬吗?”
“她当然做不成如姬,可太妃可以收买后宫妃嫔去做这个如姬啊!我听说,阿九登基以来很少顾及后宫。那些娇花嫩草正青春的妃嫔那里耐得住寂寞?女人与小人最为难养,近则生骄远则生怨…”
尽管荆王说“唯小人与女子最为难养”让他的姊妹丹阳公主和三个侄女感到心里不舒服。但,荆王的这番话却是十分有谋算的!
丹阳公主颔首,风韵犹存的脸上展露出对荆王的佩服“是啊,我们可以利用阿九的后宫妃嫔为,我们偷取鱼符!皇兄真妙计!”
“这么说,还是让我的人进宫与杨太妃取得联系了!”杨太妃虽是李恪的生母,但就宗法制度而言,他只能称呼长孙氏为母亲叫自己的生母为庶母或者阿姨,后宫的职务和尊称。
荆王在府邸与自己的一伙不安分的宗室,贵戚们商议如何逼宫造反,李治的细作便将这刚出炉情报送给了他们的主人。
接到情报时,李治正与长孙询在甘露殿的长廊处下棋。听了细作汇报后,不禁冷笑了声道:“哼,不过是一群蠢材罢了还想谋反!”
长孙询随口问了一句:“陛下可有应对的法子?”
李治抬起眼皮儿,目光犹如寒霜般瞬了一眼低头摆弄棋子的长孙询,只听“啪”地声儿,一颗白子由李治的两根修洁的手指夹着放在了棋盘中布满黑子的中心位置却是一句话都没有与长孙询说。
看了一阵儿棋局,长孙询似是看出了些许门道儿,缓缓地抬起头试探道:“陛下是要将计就计,让他们以为自己真的取得了鱼符?”
“你怎么想就是什么吧!”李治说着,从长廊的石凳上站起身,竟头也不回地往内殿走去。一面走一面道:“别一天到晚得瞎猜!回去吧,朕还要看太尉送来的奏章呢没工夫跟你玩射覆了。”
以往李治心情不佳的时候,也会这么跟长孙询说话。所以对此长孙询只当他听到宗室的密谋心情不好,并没有往深处多去揣度了。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李治在听罢细作汇报时,一条绝妙之计便已在他的头脑中逐渐成型了。只不过,李治不想告诉他罢了。
三天后的廷议,李治照旧一身天子冕服,头戴冕旒。这样穿戴完全是为了方便遮掩自己的表情和眼神,保障天子在群臣面前的神秘感。先帝在世时多以便服示人,看似随意信任臣子实则喜怒哀乐被臣下尽收眼底,也好揣摩圣意故而让先帝吃了很多暗亏。
臣子们行礼完毕后,各就各位地坐到自己的席子上。丹墀上按剑而立的李治透过密密麻麻的冕旒,眼神犹如一道激光般冷冷地扫了一眼群臣,像是在寻找谁。片刻,他的目光落到了中书令柳奭的身上。
片刻,他嗓音低沉地问道:“中书令柳奭在吗?”
柳奭应了声“臣在”慢慢吞吞得从自己的席子上站起身,走到两仪殿中央的绿色羊绒地毯上举着象牙笏板道:“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李治冷冰冰地吩咐道:“拟诏,降礼部检校侍郎房俊为房州刺史,即刻离开长安,前往就任不得有误!”
一声儿欲呼不公的“陛下”话音未落,跪坐在里侧下首席子上的驸马都尉房俊,人就已像是弹球般,嗖的冲到了殿中心,雏巴着一张清隽的脸庞,也顾不得君臣之礼了,嚷嚷道:“陛下,请您明示,到底臣犯了甚罪,您要这么对待臣下。”
李治森冷地哼了声儿道:“犯了何罪,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
房俊一脸的受屈道“臣,臣实在不知啊,还请陛下明示。”皇帝这突如其来的贬谪,着实让他感到一头雾水。同时,也听得坐在首位臣席上的长孙无忌一脸茫然。想这雉奴唱得是哪一出啊?
他还想利用这小子给自己办事呢,这皇帝外甥却平白地要把人贬谪出京城这让他怎么办?给他求情吗?用什么理由呢?
低头冥思间,李治朝他这边瞟了一眼。只这一眼,他的心思就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被李治看得一清二楚。原来,他想拿房二郎使反间计啊,他要房二郎反间荆王他们吗?李治细想了想,确定了猜测。
就在这时,正谏大夫兼任门下侍中的褚遂良举着笏板起身,走到殿中央高声道:“陛下,尽管房俊此人不怎么招人待见,可天子也万没有因个人好恶随意贬谪大臣的。还请陛下三思,以免落人话柄。”
李治看得很清楚,就在褚遂良起身说这番话之前,扭头看了一眼首席上的长孙无忌,也见到了他那张愈发显得刁钻的脸上,露出了作难之色。褚遂良眉头微微一簇,捋了捋颌下微黄的寥寥山羊须。
他想,纵然褚遂良不一定会理解长孙无忌为何要为房家二郎求情,但飞鸟依人的他,又怎么忍心看着老上司作难呢?
由此,有了这番“劝谏”李治嘴角提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先帝所言不虚,见长孙无忌瞌睡,就立刻递过来枕头。这褚遂良还真是长孙无忌的贴心人,怕是他最最得宠的妾也未必有褚遂良这么知疼知热。
李治讪然一笑,故意加强“求情”这一事实道:“褚大夫怎么想起给房俊求情了,这可真是破天荒第一遭啊。”
褚遂良举着象牙笏板,依旧是一副犯颜直谏的样子道:“陛下,臣不是在为房俊求情,而是说明朝一个公理而已。”
一番话李治听得不信,荆王,司空郁林王李恪也听得耳朵麻麻的,都以一种复杂而又防备的眼神,看向与褚遂良站在一处的房俊。房俊也注意到了这个眼神,只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一颗心像是遇到野兽的兔子般,在腔子里横冲直撞拼命寻找着逃生的路。褚遂良!他房俊宁可被皇帝贬谪去黔州,也不想褚遂良出来慷慨地为他求情。
房俊闭了闭眼,深深呼出一口浊气。继而睁开眼,向李治行了个稽首之礼道:“陛下,是臣僭越了。臣知罪,愿意前往房州赴任!”
“很好!”这一次,李治是真心实意夸赞房俊。这小子还真是越来越聪明谨慎了。继而,他又看向褚遂良,双眸流露出无尽的嘲讽。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都呆住了。他们万万没想到,房俊这小子居然变得这么诡计多端,太出他们意料之外了。
荆王和郁林王叔侄两儿也有被房俊这一翻操作整蒙了。须臾,荆王才露出了释然的表情,低声对李恪道:“他不是长孙无忌那边的人!”
李恪挑眉哼了声道:“这倒也是!算这小子聪明!”继而,他又压低了声音,好似对暗语般对荆王道:“今天是杨太妃的生辰!”意思是,他有理由前往后宫看望庶母杨氏太妃了。
荆王李元景听了,拽了下他的袖子颔首道了声:“好!”
中书令柳奭道:“陛下,还用臣草拟诏书吗?”李治却摆了摆手道,眸子里闪烁出意味深长的笑意。他威声道:“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