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回到太极宫向父亲复命时，已过了酉时。若唤作平日，此时长安内城各处早已敲响了收市的暮鼓，在武侯们的张罗下关上了各处城门开始进入宵禁。今天，李世民为了大唐和新罗的睦邻友好，专门破例给儿子开了先例。

“划拉”一声儿，李治探手将腰间的佩剑解下，放在了甘露殿外殿的黑漆红边的武器架上，于玄关处脱了靴子穿着白色的袜套抬脚跨入了殿门高门槛，一路穿过回廊来到父亲所在的内殿。

此时，殿内的青铜仙鹤灯架上，九盏红蜡烛灯摇曳着温暖的光芒。虽然是蜡烛，但这仙鹤展翅的青铜灯架上，却安装了不易让人看到的极为奇巧的机关，能将蜡烛冒出的熏人烟气消除掉。烛光映照着殿内的每一个角落，使得整个内殿显得既庄严又温馨。

内殿的木地板上铺着漂亮的羊绒毛地毯，每走一步都仿佛陷入了柔软的云朵之中。殿内各处的柱子中间，垂下层层鹅黄色的轻纱幔帐，隔间还有一套像是独立的更衣室，武氏就在里面！

李治静静看了一会儿更衣室虚掩的百叶推拉门，从半透明之处隐隐约约看到一道俏丽婀娜的身影。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脸上露出蜜意柔情，心中的思念如潮水般涌动。

忽然，一个疑问闪过他的头脑。李治蹙起了舒朗的剑眉，想她今日，为何没有出来迎接我呢？

正想着心爱的女子，耳畔传来一道浑厚而饱含慈爱的声音：“雉奴！”父亲许久都没这么亲昵得喊他的乳名了。李治瞬间回过神儿，快步往内殿走去。

见礼之后，李世民从无腿圈椅中起身，步履稳健地走到儿子面前，大手重重搭上李治的肩头。他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李治，眸子里闪烁着不加掩饰的骄傲和自得，轻轻拍了下儿子的肩，朗声道：“雉奴真不愧是我李世民的儿子！你设宴款待新罗使臣之事，朕都听鸿胪寺卿回来禀报过了。”

嗯，还真是这样！父亲之所以让我独自前往崇仁坊见新罗使臣，还真是为了历练我在重大外交之事中的能力！鸿胪寺的那些官员都是父亲的眼睛和耳朵！

思忖间，耳畔再次传来父亲对他的称赞和给予的希望“大鸿胪跟朕夸你呢，说你此次接待新罗使团之事，处理极为妥当。面对复杂局势和各方利益诉求，你能权衡得当，尽显大唐储君风范。更让他对你称赞有加的是，面对新罗公主诱惑能坚守原则，谈论援助时既显大唐仁义又不轻易承诺，分寸拿捏恰到好处，足见聪慧稳重。将来定能成为英明君主，让大唐更加昌盛！”

李治微微躬身作揖，神色谦逊地道：“臣能有此成果，全赖陛下平日之教导与信任。孩儿深知此事干系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时刻铭记陛下之嘱托，事先请教鸿胪寺卿，这才未出纰漏，不致辜负厚爱。”李世民拉过他的手，走上台阶道：“你的能力我是看得见的，莫要什么功劳都让给别人！”

“臣还年轻，该增长更多的处理政务的能力，不可自满自大！”

接着，父子两又以是否出兵援助新罗一事进行了探讨。在探讨对新罗用兵时，李治又刷新了李世民对他的认识。他想，这么好的太子，仁孝谦逊，尊师重道又坚毅果断，睿智强干。我还有什么遗憾呢？

或许是离得更近些了，李世民见儿子俊朗的脸颊上，呈现出两抹酒蕴，额头上也微微冒出了汗珠，便知他在席间应酬时饮用了不少酒，料想酒力热烈，他身上想必被汗水浸湿。

李世民微微皱眉道：“雉奴，瞧你这一身的汗，快去换身干净的衣裳。”说着，他转头扬声喊道：“武氏呢，武氏在尙衣殿吗？”

只听“划拉”一声儿，随之一道温婉柔顺的女声儿传入他们父子的耳畔：“陛下，您有什么吩咐吗？”李治闻声望去，目光急切地寻找那熟悉的身影，但见武氏熟悉的身影随着清莲微步，袅袅婷婷地来到他面前。

如今的武氏只是个尙衣殿的婢女，与其他宫婢打扮无二样。

一袭朱红色条纹齐胸裙陪衬着一件鹅黄色的窄袖短衫，裙尾曳地，水红色披帛搭在她的臂弯中。十六岁的武氏，正直二八妙龄。乌黑的秀发一分为二，在头顶梳成倭堕髻，多出的两股头发倭起来卡在发髻两边，由红色的绳子绑成丫髻垂于两侧。倭堕髻用些珠花点缀，看上去倒也小巧精致漂亮。先前光洁的额前剪出了些许碎刘海给倾国倾城的脸蛋儿，更增添了少女的可爱与俏皮。

李世民目光转向武氏，吩咐道：“武氏，伺候太子去更衣吧！”说着，他朝李治眨了下眼睛，眸中蕴含着暧昧的笑意。李治见此，心中不由一怔，父亲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更衣，名为更换衣服实则……

这么说，这两年来，父亲其实早已看出了我和武氏之间的感情。可既然如此，他又为何却没有赌气趁机占有她呢？难道，他是真的放下了对武氏的欲望和喜爱之情？

李治这般猜疑着，好半响才启口试探道：“陛下，您忘了武氏是臣的妹妹。”

李世民心里暗叹这个儿子真是多疑！他不禁笑出了声，佯装生气地问道：“妹妹？哈哈，你觉得你能以兄长的身份照顾她一辈子吗？”

“父亲，您……”李治欲言又止，神色中满是疑惑与不安。

李世民挑眉看着他，颇为无奈地笑骂了一句：“我不是在试探你，我没你疑心这么重！”说罢，他皱起了眉头，故作不耐烦状吩咐武氏道：“你还傻站在这儿干嘛？赶紧伺候你夫主去更衣！”

一个“诺”武氏刚说出口，窈窕婀娜的人儿就被李治打横抱了起来。李治低头宠溺地睨着怀里一脸娇羞的她，笑着说了句：“伺候孤更衣去！”却没看到身后李世民那包含“醋意”瞪着他们背影的表情和含笑的眸子。

“咻”地一声儿，一个锦绣龙纹软枕被李世民朝抱着武氏，一路往尙衣殿方向走的李治丢了出去。李治好小子啊，这么个美人儿就被你给从朕手里骗了去！

“咣当”一声儿，尙衣殿的推拉门被李治从里面合上了，着实吓了李世民一大跳。也从这一关门，将情场失意的李世民落寞震了出来。

尙衣殿内，烛火摇曳，梳妆台和衣橱都在距离推拉门很近的地方。可以说就在殿门口，一张两人睡的床榻摆在里面由鹅黄色的轻纱幔帐相隔。李治直接将她抱到了幔帐后面，挨着床的地方。

武氏双臂环挂在李治脖子上，好看的嘴角扬起甜蜜的弧度，一双凝视他的眼眸闪烁着星子一般的光芒，看得李治心驰神摇。

欣赏着怀里妙龄佳人的如花似玉，耳畔迭起她咯咯娇笑声：“我的殿下，我的九郎你不把妾放下来，妾如何伺候你更衣呢？”

李治噗嗤笑了起来，是啊！他有些不舍地，让她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他挑起武氏精美的下颌调侃道：“怎么不叫孤阿兄了呢？”

“本来就不是阿兄嘛。”

见武氏脸颊飞起两朵羞涩的红晕，好似春天新摘下来的红樱桃般的小嘴儿撒娇得崛起的样子甚为可爱，李治朗声笑了起来，爱抚着她乌黑的，梳成双丫髻的头发继续逗她道：“不是兄长是什么呢？”

“是…”她耷拉下脑袋，转过身抬起一双白皙如玉的手捂住了因羞赧越发红晕的脸蛋儿。她拧了下春柳般窈窕的腰身，羞答答得说：“刚，刚陛下不是说了吗？你为何还要问，问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