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云都,
孤城炊烟。
云都山城是几个山城里最大的一个,也是最有发展潜力的。
总体说来,有平坦的耕地,还有相对充足的水源。
自从骑一营建立云都山城,就给这片穷凶极恶的土地,带来了秩序。
山民们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不是被盗贼杀害,就是被楚兵跟突厥人杀害。
物资上也渐渐富足了起来,云都山城有各类货物,盐、铁锅、药材、布匹,应有尽有。
最近还有一个老郎中带着小女儿,开了家医馆。
这是民用的,不像过去,医疗都靠云都山城的军用医官。
可以说,五峰山方圆一百多里山民,短短几个月,生存条件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同时,他们也很拥护云都山城的统治,产生了强大的凝聚力。
今个老宋头从窝棚出来,就发现了一件怪事,城门楼似乎有官家的邸报。
一名少年郎在土台上,反复朗诵,下面人头攒动,不时发出惊叹,议论纷纷。
云都山兵早就出发替定王打仗去了,听说前线打的还不错,不少人都寄回了军饷。
“定王项济、名将周云,决心跟北狄人血战到底。”
“楚兴城、罗浮山、雁霞山、公屋山、武川镇,凡十岁以上,六十以下男丁,且为国出战。”
“本官今日在此,最后为大家当一回读书郎,今朝准备,明日一早,就要赶赴沃野镇,集结讨伐北狄人。”
……
老宋头在人群里算是听明白了,这是项济、周云要跟草原人玩命啊。
他心里有点慌,这要是败了,那些个凶吏贪官,又要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了。
秋天的时候,名将周云还亲自给他们家送过一个谷仓桶,
说明年这个时候装满,就能够五口之家,一年之用了。
嘿嘿,老宋头已经装了一半咯。
比起过去,在楼烦郡种田,一年下来,全家饿的皮包骨。
这里吃食富足很多。
老大现在都壮实了不少,偶尔还能打两口小酒回来吃了。
迷迷糊糊走着,老宋头到了窝棚门口,不禁目瞪口呆。
咋个老婆子躺在地上哭泣呢。
“哎呀,那个挨千刀的欺负你,咱报官去。”
老宋头扶起老婆子,坐到了一个树根上,那里中间有个洞,是准备今晚烧的。
这样的树根能烧一夜,火不大,冬天里最好用。
老婆子抽泣良久,支支吾吾沮丧的说,“没人欺负我,儿媳癔症了,要跟着女卒官们,上战场了。”
闻言,老宋头大惊,面色难看。
遭了,儿媳都出发了,小儿子肯定也去了。
他思索后,说道,“咱家不是两个丁口,大儿子在十六营,小儿子可以不当兵。”
“小宋说,定王若是丢了北疆,活着没盼头,还不如死去。”
老宋头叹息一声,踉跄踱步,默默的收拾狼藉的屋子,
刚才肯定是老婆子不肯小儿子随军,闹腾的。
他从一张小凳子上,拿出一个包裹,那是昨日,他篾的篮子交货,雇主给的。
他小心的将粟米,撒在谷仓里,笑嘻嘻的看着他老宋头的成就。
“孩儿他娘啊,谷仓里够你吃两年了,盐缺了去东摊小张那里买,衣服不够了,就去找云都山的官家。”
“嘿嘿……就怕官家,到时候换了,你老婆子就没这日子过咯。”
说着,老宋头从墙缝里,拿出一杆包浆的白漆榆木杆子,把一个矛头安好,打入钉子。
想从柜子上,将那副旧牛皮甲拿下来,发现空空如也。
“哎,老大那套旧甲胄,被你儿子拿走了。你拿这个要干什么啊?”
闻言,老宋头洒脱的笑了笑,“老婆子,我今年五十六岁,该是要出征了。”
“没想到,咱这一辈子还有机会弄弄北狄皇帝,以后对孙儿说,他爷爷老宋头是条好汉。”
老妇人一听,心如死灰,埋头嚎啕大哭,拉着老宋头,不让他走。
“咱啊,做人得讲良心,以前给大楚服徭役,吃食还得自备,干的都是狗活。”
“这会啊,就当给定王服徭役了。”
……
云都山的大道上。
越来越多的楚人集结,人数超出了云都山官方的预计。
旌旗连绵,人山人海,不少出征的都是一家一族的上。
健妇托粮食,老农覆甲执兵戈,楚人死战之心,肉眼可见。
老宋头的婆娘,望着远方的队伍,忧心忡忡,眼泪是抹干了又有。
她到狗窝附近,给那条听话的黄狗加了点剩饭。
今晚的饭菜可特别丰盛,老妇人将平日舍不得吃的马肉、牛肉还有腌肉罐全部拿了出来。
夕阳洒满窝棚房的时候,一个干巴巴的老头来了,他杵着拐杖,后面有个调皮的小孙儿。
“宋氏,你找老夫,有何要事啊?”
“也没什么,我家大黄啊,就麻烦你了,仓里还有几百斤谷子,都给你了。”
在老头疑惑的目光中,老宋头的婆娘将简陋的窝棚门好好的拴上。
怔怔的看了一眼,几十年了,就这几个月过的最开心。
她笑着跟老人道别,篱笆外,叹息一声,紧了紧包袱,往云都山城大纛的方向去了。
一声声狗吠中,老妇人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随即快步而行。
它旧布包袱上有个破洞,里面是一缕鲜艳的红色。
那赫然是一件大楚的戎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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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萧萧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