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纛随风。
猎猎作响。
出征定襄的十三万大军。
踏步在漫长的千里太行山路上。
没有想象中的豪情壮志冲云霄,
也没有太多的波澜壮阔。
有的只是一支在山峦之间,踏雪而行的楚兵。
他们旗帜如林,一眼无边。
听从定王的军令,随着前人的脚步,默默前行。
周云眼眸深邃,环视这片茫茫雪地。
某一刻,他向左抬头,东川大道上有座平顶山。
平山顶上,楚人的旗帜随风飘扬。
他伸手,从甲胄的兜囊里,拿出了平安符,这是大孝子给他的。
说是有个老道士做的,很灵。
周云不禁笑了笑,摇摇头,将平安符收好。
想一想,特么血亏,他将自己的武川镇令牌给了。
山坡之上,有一队骑兵冲了下来,后方还跟着数千辅兵、杂役。
周云远远的看见,那队骑兵雄壮无比,
清一色的北狄大马,铁甲泛着寒光,手持利刃,腰佩弓弩,乃是精锐的全兵器骑兵。
大铜锣脑袋李岗,眉头紧皱,脸上是两道泪痕,策马来到周云身边,生着闷气,半天不开口。
行军队伍,兵卒们很安静。
只有马蹄声、甲胄碰撞的金戈之声,兵卒的踏雪声,还有战旗随风呼啸之声。
良久之后,老当家气鼓鼓的怒喝道,“周二,你干青山寨当家人,有没有一点权威?老夫问你有没有?”
“此话怎讲?”周云笑道。
“去把那混蛋,给我从罗浮山,绑下来!”
“哼哼,”周云刀削般的脸庞上带着轻蔑,讥讽的说,“太原郡铁头大寨主,你刚刚带几十个护卫好手,怎么不绑了他?”
闻言,老当家忍不住咆哮,愤怒的说道。
“绑个蛋蛋!”
“他身边有鼻涕虫,还有个侯莫陈崇,十七营一千多人护着他,老子怎么绑?”
“你看!”周云的眼眸中闪烁精光,冷如冰霜的道。
“你已经绑不了他了,老当家。他长大了。”
“他现在是营兵周言,不是你眼里的捣蛋孩子了。”
迎着周云冰冷的眼神,李岗眼眶通红,怒气冲冲,心疼的道。
“他是老夫看着长大的,他是我的孙儿,他死了,我怎么活?”
“罗浮山危机重重,你好狠的心啊,周二!”
“打定襄不是危机重重?”周云眼眸一冷,怒斥老当家。
“他的父亲曾在雪林里搏杀,他的母亲在山林砍杀,他是军人!”
“军人上阵厮杀,保家卫国,人人惧战?家国何在?”
“北疆全民皆兵,难道首领的儿子要带头逃跑吗?”
说到这里,老当家低头不语,生闷气。
周云望着远方的山顶,旗帜之下是一条红线。
人头攒动,全是兵卒,也许大孝子就在里面吧。
周云望着那杆第十七营的大纛,不禁笑了,欣慰的笑了。
片刻后,他叹息了一声,对着李岗说。
“我找过他,路是他选的,我尊重。”
“他说,如果他不是个骁勇的人,凭什么有一支骁勇的军队?”
“他还说楚人,绝不抛弃,他要留在十七营,直到战死。”
闻言,老当家叹息一声,幽幽的埋怨周云。
“那还不是你教的好?现在你满意了!”
-----------------
马邑。
罗浮山大营。
经过玄武军的修缮,此地已经恢复了军事功能。
山坡边缘,红色戎衣的兵卒,挤满了城寨的墙垛,
他们带着好奇,遥遥观望建安军出征的队伍。
“乖乖,这么多人啊,我大哥不会死在这次吧?”
“咋的?你大哥死了,你接大嫂啊?”
“去去,算命的说,我大哥冬天有血光之灾。”
……
十七营是八瞎子精心组建的,三千人的编制,优中择优。
铁驼子、八瞎子出手,必然是占便宜的。
可惜这次,人算不如天算,吃了大亏,兵员都没补齐。
朱色云纹战旗之下,八瞎子佝偻着身子,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真不下山?”
“不下!”一名头很大,看上去头盔很小,脸上自带轻蔑的营兵,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哎……哎,你跟周二都是傻货,死心眼!”八瞎子唉声叹气,急的跺脚。
他望着云海,山峦之下。
北伐大军,自清晨出现,到下午还没走完。
旌旗如林,长槊蔽日,各种甲兵,蜿蜒如长蛇。
从一个小山寨,到今日跟突厥可汗决战,十几万大军。
李家大好基业啊,这小子若是死在这里,
再等一个雄武的后人长大,又要多久啊。
何况,大孝子是瞎子看着出生,顽劣捣蛋,相处十几载,哪有不心疼的。
“这里危险,十七营兵马只有一半,根本不够啊……”
闻言,大孝子嬉笑着,搂着八瞎子肩膀道,“所以啊,八爷,人弄不到,给我弄点军备呗。”
“给你弄个鸡毛!”
八瞎子气的在雪地里又跺了一脚,恨铁不成钢,长叹道。
“十七营的兵,都是大比前五十名,但凡能调来的,都给了。”
“兵司本来就很大意见,楚兴仓没好马了,只有批矮骡子,看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