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六人商议赴会之事。左慈始去头上裹扎,把镜自鉴,左目外形如常,只是暗淡了些,闭右眼以试之,果然模糊已无大用,但还是称赞吴普医术。普自谦谢,转而说道:“黄小姐病是好了,身子还虚弱着,不宜外出饮宴。”黄婉贞倒是听话,顺道:“即令去了,胃口不好也吃不了多少。嗨呀,我真是倒霉啊!”樊阿道:“那我也不去了。”普曰:“你若不去,正省麻烦。”
单福道:“我也留下吧。”吴普道:“有我在,单兄但去无妨。”福曰:“我好端端的将她带出荆州,自也要好端端的将她送还。昨夜之事,心有余悸,倘再有恙,庶之罪也。”左慈一时莫名,问道:“何谓‘数之罪’?”甘宁道:“想来他不叫单福,而是什么‘数’来着。”慈恍然道:“游侠化名,亦常有之。”福自知失口,遂且直言:“实不相瞒,‘单福’确乃化名。我本姓徐,名庶字元直。”黄婉贞接道:“徐州之徐,庶民之庶,连起来就是‘徐州庶民’。”庶曰:“休听她胡说,我乃颍上人,却是不假。之前蜀中遇险,并不忌怕,是因如为刘璋所获,刘荆州以其同宗之谊,必有解救之法,今若陷于张鲁,彼此正为接邻敌对,便难交涉,故万事须得小心。”
甘宁笑道:“今番议来论去,到最后竟止我二人前往赴宴。”徐庶道:“愚观昨日阎圃举止,请的便是两位,且是自做主张,事后才去通禀张鲁。我等不往,并无大妨。”宁问:“何以见得他是自做主张?”庶曰:“当时他来得何等之快,若先和张鲁商量过了,断不止那些工夫。且走时甚急,必是通报去了。”宁又问:“如此说来,今日张鲁或许不纳我等?”庶曰:“鲁知利害,必肯接纳。”宁再问:“什么利害?”庶曰:“今在蜀有名望者,我六人之中惟道长与足下耳。鲁知巴蜀诸郡尚不能降伏二位,必自量力,不肯用武,却怕两位在此生事,适逢大吉,宴会四方,更是忌惮,遂先礼遇,以图和气。”甘宁听罢,哈哈大笑:“我与道长同往,便是鸿门宴,又有何惧!”遂和左慈辞了四人,赴宴去了。徐庶回头谓道:“虽是这般推断,惟恐万一。吴兄可趁早办些药材来,预做些疗伤之药,以备不测。”
左慈、甘宁到隆阳楼已不算早,楼下座席俱满,出示请贴教人看了,引至楼上就座。慈笑:“不想我俩也是贵宾。”只见客皆围坐一圈,中间设有歌舞。阎圃、杨松正招呼着,杨昂、杨任侍立一角。
须臾,歌舞毕。只听脚下声音雷动,一人仪容伟岸,墨眉朗目,脸色丰润,披一身银色道服,簇拥着上得楼来。众人立刻皆知,此必汉中太守,第三代天师,米道师君,张鲁张公祺无差,遂群起而迎之。左慈、甘宁虽不情愿,也只得勉随众势。
礼罢复坐,鲁先致辞。左右陪坐三人,左乃郡丞张卫、都尉杨柏,右边是个紫衣道人,双目似开似阖,神情闲中带傲。
酒过三巡,张鲁欲为子行拜师礼,唤来公子乳母,抱一婴儿向那紫衣道人敬奉茶水。歌舞又停,众皆肃穆,不再饮食。甘宁低谓左慈:“这酒怎吃不痛快!”
捱过沉闷,歌舞复起,众相对酒欢叙。左慈适才观看拜师之礼,知那紫衣道人道号紫虚,受尊上人,便作“紫虚上人”,为人十分倨傲,值此情形,除对张鲁、张卫、阎圃颜色和顺外,其余都不放在眼里,只有别人敬他酒,他从不敬别人。
如此到了晌午,一旁杨柏不惯已极,出道:“闻汝武艺高强,愿试剑法,以娱诸位,可乎?”哪知三请不动,反是尴尬。及张鲁命退歌舞,显有允斗之意,紫虚上人方肯出战。但他仗剑不攻,任由对方进击十余下未果,忽起一式,打落来剑。杨柏满面惭色,拾回兵刃,归座须臾,终于忍受不住,推一个寻常理由,向鲁长揖告辞,下楼去讫。
左慈、甘宁早不想喝了,趁势也向张鲁辞行。鲁不敢强留,笑而礼送。二人去未久,紫虚上人借故避席,径自追来:“两位不战而退,是轻我耶!”宁自背立,不予理睬。慈回头道:“看你盛气凌人,出口言斗,非修行者之风也。”紫虚上人道:“吾本嗜武之人,胜于玄术,今日既遇两位高士,必得其一为战,否则誓不善罢。”甘宁嘿嘿冷笑:“我自诩好战,未及上人之万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