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在雁背着花咲走过长长的山路,在公交站牌处乘上回鸟取城镇的倒数第二班巴士后。
巴士随着崎岖坎坷的山路一同颠簸,不断将他们脑袋振离靠背,又突然落下。
花咲蜷缩在靠窗侧的角落中,顺着呼吸吐出的气息比下山路上还要热上几分。
因着雨天,巴士上的乘客并不很多,零零散散地隔着空位坐着。
“花咲……”雁望一眼窗外渐渐停歇的雨势,回想从镇上回家的最后一班巴士的发车时间,对意识朦胧的少女轻唤一声。
“嗯?”
“雨停了。”
花咲迷蒙地睁开眼,眼角泛红的痕迹还未消却。
她挤出所剩不多的力气扒住车窗窗沿,向外看去。
雨已停歇,但阴云尚未散去。
天边隐约能瞧见一抹不明显的暗红,昭示夜晚即将到来。
“停了……”
“旅店的具体位置可还记得?”
“记得……”
“是在哪里?”
他拿出手机,打开电子地图,听着花咲的描述在地图上记下。
走出山路,已经回到网络服务区中,能够加载出未下载到手机上的地图。
距离巴士行进鸟取镇上,仍有一两小时的车程。以花咲表现出的身体状况,难说能够坚持到何时。
“呐,雁。”
花咲凝望了一会不见天空的阴云,依靠回座椅靠背上,余下的力气只足够她轻声呢喃。
他靠近些,好能更清晰地将花咲要说的话收入耳中。
“明天还能在神社见到你么?”
“……”
他轻抿嘴唇,想像对待遥那般抬手敲向花咲的脑袋,在停顿几秒后回应。
“不能。”
从身体到声音,再到心跳、体温,花咲在他眼中愈发像一面濒临崩溃的玻璃般,一碰就碎了。
“不能么……”
“以你现在的状态,怎会还想着进山?”
“可是……”
花咲微动指尖,像是要寻求什么似的在两人之间摸索着,触碰到雁的身体,又即刻蜷回。
“明天你可以在旅店见到我。”
“今晚不走么……”
“会走。”
距离最后一班公交从鸟取发车还有三个小时。
规划好路线,想好发烧了的花咲都需要些什么,来得及从地图上标识的旅店赶去最近的公交站台。
花咲因着他的话微微挪动身姿,向他这边挪动了段几乎分辨不出的距离。
“可以不走?”
“可以陪你到不得不走的最后一分钟。”
“这样……”
花咲的语气中带着一抹已经不再有力气遮掩的失落与茫然。
他依然能时刻感受到少女颤栗的灵魂,因着他的靠近与离开随之起伏。
要说教他留下,其实也可留得。
上周还在医院中接受手术的花咲都瞒着父母从远在七小时列车外的东京迢迢跑来了。
他只是一晚不归又能怎样呢……
无非是让父母在实在等不及时打来电话问询,继而搜寻理由安抚他们的担心,再回去时,挨几句说教罢了。
只要下定决心,接受后果,这世界上又哪里有无法做出的选择……
但他却仍觉得自己有不得不在此晚回家的理由。
花咲的声音、体温、在神社抽出“大吉”的御神签、开往鸟取镇上的巴士……
尽管周遭的一切都无比真实,触手可及。
却仍让他由心而生某种置身梦幻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