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出此时此刻正站在他口中从不瞥视任何一人的时间洪流前,站在毫不停歇的命运漩涡中。
任何一个决定都会导致他的人生向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奔离。
在被洪流裹挟前,在被漩涡前,他须要回到他所认定的现实中,回到家里,回到室内木梯会吱呀作响的二层小楼。
听父母拌嘴,听遥在吃饭时念念有词地低喃,听窗外每年夏日都无比熟悉的蛙鸣。
仿佛唯有如此,他才能恢复坦然,真正做出抉择……
云散了,现出雨后分外明亮的夜晚繁星。
花咲抱紧他的手臂,将他的手臂紧贴在胸前,以此支撑着走下颠簸了一路的巴士。
“好近……”
她挣扎着抬头,不由得发出与遥相近的感叹来。
“好美……”
“你在画插画时不也画过比这更漂亮的繁星?”
“不一样……”
花咲由雁搀扶着,走在前往旅店水迹未干的街道。
依凭对鸟取星空的向往打起些许精神。
“毕竟是画的。”
“不止——我在描绘时也只参照了别人画上的夜空。”
“也漂亮。”
“是漂亮……但不真实。”
“是否真实又如何呢……”
“倘若我早些来到鸟取,看到这样的夜空,或许就不会那样去画了。”
“那……是否该说,还好你没来?”
“什么话呀……”
她像气恼似地说,抱着他手臂的力度却又紧了几分,仿佛要将他融进自己身体里似的。
“更喜欢你画的。”
“这样……”
也或许只是他看倦了这片夜空。
倘若现在让他回到东京,带到集宿楼的天台上,教他仰视东京此时此刻的天空,或许都比鸟取的反应更向往些。
花咲所住的地方,是一家接受网上预订的旅店,乃至可以直接在网上登记入住信息。
前台与如此前来入住的旅客一概都少有交流。
他将花咲送进房间,扶着她更像是双人床的大床上躺下,转身离开。
“雁……”
瞧见他拉开隔门,终是忍不住唤了一声。
“买药。”
“这样这样……”
花咲脸颊飞上一片红霞,却只是微垂下眼睑,仍是舍不得将视线从雁身上偏移开来。
烧水,喂药,在额头敷上毛巾,将保温杯与早上要吃的药放在花咲身旁触手可及的床头。
做完这些,他看向花咲身上沾满泥水的白裙,不禁想倘若他与花咲同一性别多好。
可以接着替她脱下衣物,用热水巾擦拭身体,最后把被褥也一并帮她盖好。
定然要比现在这样好受许多。
但可惜他不是女生,花咲也无法成为男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呐,雁……”
花咲轻闭着眼,在一片不算黑的漆黑中唤他的名。
“我在。”
他走到床前,握住花咲露在被褥外冰凉的手。
距离发车还有四十分,他还能再陪花咲几分钟。
……
“雁……”
“我在。”
……
“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