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背吧。”
“还能再坚持一下……”
“不能勉强,我可说过?”
他第一次对花咲展露出不由分说的强硬态度,把伞塞到她手里,在她身前弯下腰。
“上来。”
“……嗯。”
花咲不再坚持,奋力扑到他的背上,用力搂住脖颈。
雁接住少女瘦弱的双腿,在两侧固牢,重新迈动步伐。
即使是在走了相当一段山路之后,花咲的身体也依然比他想象中要轻了太多。
仿佛只是背上了一团吸进些许雨水的云,只要天空放晴,便会晒干了雨水,飘回空中。
“花咲。”
“嗯?”
少女轻哼的回应就响在他的耳边,夹杂着呼吸时的热气传入他的心田。
“你是怎样来的?从东京到鸟取,再到神社。”
“坐列车……然后坐巴士。上山的路有标识,不小心摔了几跤……”
“一个人?”他揣测着轻声问。
一个刚刚做完癌病手术出院的娇弱女孩,无论如何都不会被父母允许一个人撑着伞跑进下雨的山里来。
“……一个人。”
“父母那边呢?”
“若是说了,就来不了了……”
哗——
一阵阴凉的风吹来,吹动他们头顶的那片枝叶,哗啦啦地将聚在树上的雨水吹落。
雁随之默然。
他想要以诸如保护身体和人身安全等种种角度加以说教,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说出口。
这些话不应是现在说的,也不应是由他来说。
花咲几乎是不顾一切地挣扎着来了,来见神社,来见他。
拖着刚刚出院的虚弱身体躯壳,独自一人,坐上七小时的列车,坐上摇晃颠簸的巴士,撑着伞在雨天上山。
“为什么不等放晴了再进山呢……”
“不行……”
“等不了?”
“……嗯。”
他们就这样一步步在山中走着,他背着她,她撑着伞。
又一阵夹着雨水的风吹过。
花咲终于再也忍受不了地的哭起来,凄凉怯弱的呜咽淹没在一片哗然的雨中。
眼泪和雨水混杂在一起,教天空也陪她一起洒下泪水。
“还好你来了……”
“我每天都会来。”
“雁。”
“我在。”
“我是不是不该来?”
“哪有什么该不该?”
“如果……”
“一去不返的时间从不会瞥视任何一个人。我们在这一命运的支流汇聚在一起,必定存在某种必然。就像几经修订出版的小说,一旦发布便再不能修改。能明白?”
“唔……”
花咲不再言语,在他后背上抱紧了些。
他隔着被雨水浸透了的衣裳,隔着雨衣,感受着花咲微弱却又真切体温。
“被时间洪流裹挟着的我们总是会思考倘若如果,思考任何一个偏差都足以改写整个结局……但命运总会只给出唯一一种可能,任凭我们痛斥、申诉、抱怨、庆幸、狂欢……然后接受它,不管愿意与否。”
花咲趴在他的耳边,传来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声。
“所以我们一定会在这里相遇,不论是否应该,是否有如果。”
雁的声音无法被风吹动地落在雨中,落在山林间,说给花咲听,说给他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