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到神社前时,雁低头拿出手机,瞧了眼时间。
已经十一点零三分。
他不知花咲手术开始的时间,乃至对癌症切除手术进行的大体流程——术前怎样准备、术中要遭受怎样的事、术后又要经过多少事才能躺回自己的病房——都一概不知。
因此不免有些焦躁感由心而生。
倘若他替花咲许愿时,手术已经结束,岂不是说他此行是空来一场?
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便又加快一些,用握着手机那只手的手背擦过额头的汗,喘一口气,快步迈进了神社中。
神社没有多少规模,本身也并不有名。
在《命泥棒》出版之前,这座神社几乎便只出现在周遭村落里老人对小孩讲故事时的怪谈中。
倘若以常有人观光的神社作为参照来审视他此行到来的这方天地,不免会觉得有些破败。
鸟居同小林书店的木匾一样掉了漆;院子里的石板缝、屋顶玄瓦间一概生长着翠绿的杂草。
一间供奉着神龛的社殿,一间手水舍,一间社务所。
社殿前廊梁上系着并不很粗的注连绳,周遭零零散散立着应该是玉垣的石柱。
其中一台沐浴在阳光下的石柱上,窝着一只通体漆黑的猫,把脑袋埋在体毛上慵懒休憩。
猫是打理神社的人家几年前从城里带来的,时间大抵是在《命泥棒》出版了数月之后,这里开始不断有人找来。
关于猫的事问的多了,也便知道了其中缘由,知道了书名,专程在城里找了这样一只通体漆黑的猫。
在原本的雁看来,黑猫也就该是这样找来的——世间本就不存在能引领什么人前往另一世界的什么庭院的猫、不存在对特殊的什么人会开口说话的猫。
这样的猫就应该只出现在书中。
但现在专程因为什么徒步跋涉而来的他,却对这只从城里找来的黑猫发自内心地升起某种期待,期待起它能开口跟自己说话来。
打理这座神社的人家是一位年近八十的老婆婆,近几年身边多了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
女人据说是婆婆的孙女,相比于打理这座庭院,或许奉父母的话来照顾祖母的原因更深。
女人只要出现在这栋神社中,便必然身穿着巫女服,大多时候坐在社务所的窗口前,或翻看什么书,或和黑猫一样打盹。
雁从看过《命泥棒》之后,每次放假都会抽出几天来参拜这座神社。有时下午过来,能看到穿着巫女服的年轻女人举着和人一般高的扫帚打扫庭院。
这次他来,女人也正坐在社务所的窗口前,朝看过去的他淡淡一笑,继续低头看起一本薄薄的书。
他到手水舍前洗手漱口,去社殿前依照第一次来参观时女人教他的流程参拜。
朝捐款箱里投放一枚五円硬币,在心中为远在东京哪家医院多半正躺在手术台上的花咲默默许愿。
随后去坐在社务所窗口前看书的年轻女人那里领一枚绘马和一张御神签。
绘马写上愿望,绑在院中池塘旁的树枝上;御神签则收进了口袋里,想等回去之后再揭开。
神社里的池塘远没有书中所描绘的那样壮观,只是极为普通的一处人造景观,用大大小小的石头垒砌出的一汪清水池。
水池中养着几条金鱼,上次来看时还有五条,这会却只剩下三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