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那个年轻小伙子就找上我,说是给我们‘开展工作’来了。
“然后他就真的给我们‘开展工作’了,他们让我坐在办公桌前面,那老汉坐在我边儿上,甘肃老刘坐在后面。那年轻小伙子在桌子上拿了一本资料站到小黑板前,年轻娘们儿搬了个凳子坐在他身后。他们就那样开始‘开展工作’了。反正讲得一堆听不懂的东西,什么金融、理财、回报率啥的,总之我是一个字儿听不懂,根本不是贴砖刮腻子啥的,不过我看了一下,其他人都听得特别认真,头都不带转一下的。不过我听不下去,就拿出手机看了两眼,结果那小伙子突然停下,不说话,就盯着我看,那老汉还拿胳膊肘捅我一下,我把手机放下之后,小伙子才继续讲。小伙子讲一会儿,换那娘们儿讲,他们就这样轮换着讲了得有两三个小时,我是越听头越蒙,感觉脑袋上的血管胀起来直跳,而且那屋子里又闷又臭,越听我就越迷糊,但是又坚持着不能睡着,生怕睡着被他们捆起来卖到哪儿了。我那时候就低着头,啥也没干,反正也不听他们说话,一直在琢磨一会儿该咋找机会出去。
“后面我又突然想到,我怕不是进了传销组织了,以前也听人说过,传销组织就爱给人上课、‘开展工作’啥的。仔细一想,应该就是传销组织,不是什么人贩子,要是人贩子,也用不着给我讲课了,直接下点儿药迷晕了,就算不下药,他们四个,我一个,咋样也能给我收拾了,所以,八成是进了传销窝了。
“不知道是昨天火车上没睡好还是吃完饭下午那阵儿犯困,还是他那讲课真是让人头蒙,我那眼皮就像是灌了铅一样,使劲儿往下耷拉,困得厉害,但我又知道不能睡,万一睡着了,他们用我手机给家里人打电话诈骗咋办,我就又拿出来手机,这次他们好像也不管我了,我打开通讯录,一个个把存好的联系人都给删除了,咱爸的、你的(范秀玲)、咱哥的,反正都删了,一个不剩,这样他们也整不到啥信息。后面一直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睡着没,耳朵和脑子总是嗡嗡响。后来,那小伙子突然把书往桌上一扔,我吓了一跳,立刻清醒了。小伙子站在小黑板前,娘们儿站他旁边儿,小伙子笑了笑,对着老汉和甘肃老刘说(反正没有看我),
“‘这样我们工作也开展不下去,要不这样吧,我们先回去,明天再过来。’小伙子说完后瞥了我一眼,意思是我导致他们工作开展不下去。
“‘行,行。’甘肃老刘赶忙说,看起来他好像跟那两个年轻人更熟悉一点儿。
“说完,小伙子和娘们儿就走了,临走前又瞥了我一眼。他们走后,甘肃老刘提议‘喝点儿酒’,还要‘斗会儿地主,正好仨人’,不过我没答应,
“‘我头蒙,出去透透气。’我说。
“他们也没管我,只是瞅瞅我,见我也没背包要走的样子,就没说话,然后他俩喝酒去了。我当时也没敢背包,一去拿包他俩肯定得拦着我,到时候出去都难。我就啥也没带,立刻出去,到大街上见到第一个人就问他‘公安局咋走?’之后就找上公安局了,进去就跟民警说‘我遇上搞传销的了!’然后两个民警就把我叫到一间办公室调查情况,这就不仔细说了。反正最后就是让我先待在公安局,等处理完通知我。”
说到这儿,侯卫军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挺直身子向后靠了一下,一口把啤酒瓶里最后一点儿酒喝完。
“然后嘞?”侯参军突然问,也拿起酒瓶喝了一小口,“那些人咋收拾了?”
“给他们抓到公安局里边儿,但是好像没有啥实际证据,没到第二天都放出来了,应该是口头教育了一顿。最后民警问我有啥东西在那招待所,我说一个装被子的大包,还有一个黑色破书包,里面装着几件儿衣服、一个破本子、一瓶剩一半儿的矿泉水、一袋方便面。他们都给我拿过来,之后送我去火车站,临走前还跟我说‘下次小心点儿,遇到这种事儿先报警,打110就行。’然后我就进火车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