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只有一张!
他什么也没问,这是规矩。
但是他知道,这一去,他连这里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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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当年从家里过来一样,陈可魁从墙上把奶奶的遗照摘了下来,用一个纸袋子套好,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双肩包里。
他出发了,没有去跟仙归僧打招呼。
以前每次去北坎湾的南港,途中一般都需要七到十五天,快与慢,完全取决于他上的是哪一种船,如果是货轮,肯定会慢很多。
今天没有游轮,也没有货船,等待他的,竟然是一艘军舰。
军舰竟然也可以依靠进金浪池皇后大酒店的内港,像是专程送他的一样。
查达狨见到他时,先是热情地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后还在他的胸膛上捅了一拳:
“嗨,兄弟,能乘军舰过来可不简单!你有没有想过这一趟不是来这里?没准他们把你拉到边矛与各拉的战场上当炮灰呢!”
陈可魁也对在老狨的胸膛上捅了一拳:“不会吧狨叔,你就这么想让我死?”
老狨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至少有三秒钟,他的嘴就那么张着,微微地开合了几下,没说出一句话。
有那么一瞬间,陈可魁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不过,他马上调整到正常状态:“狨叔,你说这小小的边矛也敢挑战神圣的各拉了,这不会是你们兄弟在蓝星各地拉人给他们当后援吧?”
老狨脸上的笑容立马活络起来,他一把拉住陈可魁的手就往酒店大堂那边走:“说哪儿话?我们兄弟要是有那能耐,还在这儿当工具人,两面受人拿捏呀?走走走,姑娘们都盼着你早点过来呢!还有那个谁,对了,京妮,你上次走后,她一起念叨你呢!”
陈可魁被他拽着手拖着一边往前走,一边还跟他唠着家常:“你可别开口闭口姑娘姑娘的,你就不该说说你家的小子依蓝猜和你哥獏叔吗?他们近来可好?”
“好着咧,好着咧!”老狨心不在焉地回应着,早已进了大堂的自动门,“怎么样?是先去喝点啥,还是爽一把再说?”
陈可魁把老狨截住,挡在他的前面问道:“狨叔,你这套路不对呀,不应该是先解决问题吗?说吧,这次又遇到了什么麻烦?”
“哎呀,你看你,总是这么较真,不过我喜欢!”老狨推了他一把,把他推转了身,“那还是这样吧,你先休息,傍晚我们到海滩上吹吹风,边吹边聊!”
这才是往常一惯的路数,陈可魁的心略略定了些,跟着老狨上了楼,去了他每次来这里都住的8818号套房。
这一次,老狨只是把他送到了房门口,借口要回家看看,就先行离开了。
虽然这一趟只是在海面上航行了五十多个小时,陈可魁依然感觉很累,似乎比以往的每一次都累,他放下包,连冲洗一下都没有,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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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中,他感觉奶奶从他的包里走了出来,坐在沙发边上,就像她永远地离开他的那一天中午一样,拿了条薄被子盖在他的肚子上,并用手背轻轻贴在他的额头上,然后用只有他才能听得见的声音对他说:“大魁,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奶奶去世的那一天下午,当他午休醒来时,见到的是奶奶坐在他身边的小木椅上,身子斜靠着墙,手中的蒲扇垂在地上,面容安祥地微闭着眼睛。
他当时就感觉到奶奶已经离他而去了!
可是今天,他恍惚中感觉奶奶没有坐到小木椅上,而是站在他的身边,她的手中没有蒲扇,只有一面镜子。
奶奶让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对他说:“你要记得你是谁。”
他对奶奶说:“我知道的,奶奶,我是你的大魁。”
奶奶加重了口气又说了一遍:“你要记得你是谁!”
陈可魁左右看了看,轻轻地问奶奶:“你是有别的话要跟大魁说吗?”
奶奶微微颔首说:“你得问问他,问清楚他要把你送到哪里去。”
“问谁?”他警觉了起来,“狨叔吗?”
奶奶说:“虽然不是他的意思,但是这事是由他来做的。”
陈可魁想起了贺田芳,想起了仙归僧,想起了伊玛里川那些已经改变了形态的当地居民。
他惊悚地坐了起来:“你是说,他要让我的形态发生一些变化吗?”
他眼前的奶奶不见了,这里是8818号套房的客厅,他刚从沙发上爬起来,眼前的墙上,是一副毕氏抽象画,画上的人像既是正面又是侧面,既像是多维空间里的幻影,也像是正在被改变形态的活人。
他盯着画上的人看,总感觉有些眼熟,看来看去,感觉应该不是自己,这瘦矮的形象也不像里川那边的仙归僧。
对了,是他,老狨。
太像了,就是他!
陈可魁猛然间感觉老狨正挣扎着想从画里走出来,他的脸一会儿侧过去,一会儿又转回来,他似乎在叫陈可魁快快离开这里,又似乎是要让陈可魁理解他。
他似乎在说:他也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他到底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