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最后一盆兰草被搬到一楼后,沈繇亲自将二三楼的办公空间上锁。
洛可可是最符合上流社会的艺术。它衍生于巴洛克,在古典主义的权威性衰退之际,届时还未开始启蒙运动,大革命的洗礼也尚未到来,所表现的热烈、意趣和奢华都是贵族式的。
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沈家的宴会总喜欢选在律所一层的大客厅举办。可对律所而言,人多混杂却是种困扰。干律师这一行的,手里掌握的机密文件多了去,何况沈家的客户性质可不一般。
作为一个就要出五服,以传统家庭伦理看待,血缘也已经很疏远的沈姓族人,而且很不喜欢社交活动,沈繇特地过来倒不是出于亲自盯着确保安全的心态。律所在安保上可是下了重金的,而且沈榭确定会出席宴会,他生性严谨,有他在没什么好担心的。应该说这是沈繇与宗家的默契。慈善拍卖会可以说是沈家对外性质最强的活动,善款用于慈善,过程则为了社交,多几个像他这样声名在外,业务能力顶尖的人震场总是好的。
沈繇出自的那一支早已凋敝,帮扶宗家责无旁贷。然而这样搞到后来,旁人还真理不清个中的亲缘关系。所以那日他才能以快出五服来敷衍聂钊华对沈彧的探听。说起来至今尚未收到他的支票,说明会来的吧?
想到这里,沈繇难得一笑,他很久没有这么期待了。毕竟这人到了耳顺之年,能期待的已经不多了。而那日之所以选择隐瞒,到底是不喜欢在旁人的恩怨中强调自己的存在。
他看了看手表,距离邀请函上的时间还有点时间,便准备找个地方歇歇脚。岂料此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聂钊华。
“老板?什么事?”
“我现在在滨江区一家名为绿蔷薇的法式甜品店,你过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这是不来了的意思?法式甜品店又是要闹哪出?
“今天是聂家的慈善拍卖会,我暂时走不开。有什么事能不能换个时间?”
“并不是走不开吧?”聂钊华顿了顿,却没有等沈繇回答的意思,“拍卖会的邀请函我给了阿珩,他会代我去。而你正好过来和我说说那株开花的兰草!”
虽然隐隐猜到会与聂钊华有这么一次谈话,但眼下的时间点却令沈繇不安。赶紧与一早便来当监工的沈徽请辞,匆匆赶往停车场。却正好撞见提前来律所,打算与他闲话的常泱。
“阿繇,你这是要去哪?”
“老板有话要和我说,情况有些不对劲。阿泱,帮我看好阿彧!”
“怎么突然就提起阿彧了?”而且,看好?沈家邀她参加拍卖会本就有联姻的目的,看好是什么意思?
“她呀,可是沈家如今最珍贵的一株兰草!”
波浪形排列的科林斯式立柱削弱了大客厅生硬的直线感,繁花蔓藤样的银质线脚顺着墙体和立柱蔓延而上,在天花板四周不规则交织。水色的幔帐对称装饰着窗户和巨幅镜子,甫一反射,在采光增加的同时,也制造了扩大空间的视觉效果。然而银色、水色、兰草的茂绿虽然雅致,到底有些清冷。直到天花板上一字排开的巴卡拉枝形吊灯点亮,整个大客厅瞬间恢弘起来。
虽然不是第一次到沈氏律所来,但却是第一次进入一楼,聂珩不免被这景象吸引。但他没有流连太久,准确说是没有机会流连太久。拜他父亲所赐,自他进入会场便不断有人过来寒暄。除了少部分没听说过的,大抵是沈氏律所的客户,其余的几乎都出身七大家族。维持这盘根错节的关系,沈家想要独立于华世之外,或是完全摆脱聂家的影响,主客观都不可能实现。
想到这里,聂珩轻笑,尽量装作儒雅地与人应付,可在真正的世家子弟中间,匪气便显现出来了。形势比人强,哪怕在不少人心中,聂家不过一介暴发户,该低头,该谄媚的时候一样也不会少。
“珩少?真是稀客呀!”循着不一样的气息而来的正是文覠。因为母亲沈徽的缘故,算是半个东道主,很自然地在会场招待宾客,只可惜效果跟教导主任巡场似的。毕竟在生性严谨的人力资源部二把手面前刷存在感需谨慎。
但对聂珩而言倒是种解脱,“谢了。
“这声谢是为了让我感到挫败吗?”周围人一散,二人说话便都不再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