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摒弃得了?她可是在这些因素构成的环境中长大成人的,早已融汇于骨血、思维、处事之中了。但这话说出来就是对父亲的抱怨了,“感情?老实说,我对独立在理性之外的存在都不怎么擅长。”
“沈家人冷冰冰的自傲。”沈彣笑着捻开女儿额前的碎发,“阿珩呢?你喜欢他绝不是假的。”
“我不喜欢主动。”沈彧并不否认,“何况对他而言,我不过是一只鸵鸟蛋做的酒樽。”
在18世纪的欧洲,萨克森公爵奥古斯特二世手下曾聚集了一群优秀的手工匠人,制做了不少艺术价值颇高的器皿,其中之一便是用鸵鸟蛋制作的酒樽。纵使雕花银边多么精致,镶嵌着的水晶宝石多么珍贵。它的整体设计和价值多么罕见,都掩盖不了以鸵鸟蛋的强度,无法作为酒樽使用的命运。
可是艺术品被欣赏,被品鉴,被收藏,独独不是拿来使用的。沈彣轻笑,招招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不再在这件事上言语,他对她的感情,怎么能由他来说呢?
虽然从操作上似乎只能如此——沈彧至今没有松口告诉聂珩她的电话号码,逼得聂珩不得不透过沈彣联络她。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或者说,除了不够便利外哪哪都是好处。
所有行程都提前与姑娘的父亲知会过了,这叫在长辈面前博好感;其次,聂珩知道沈彧在有意识地疏远自己,强调她爸爸这层关系,很多时候她都拒绝不了;与此同时,还在她爸爸那里加深了印象,让她逐渐说不清楚。
作为一个实操的王者且心理素质极佳,聂珩的执行往往比计划优秀,规避不了的可能就只有他的心思深重这一客观事实了。所以,当他打电话给沈彣提出想单独见面,得到允许后,穿上两人曾在电话中商讨的那套西装革履去到他的办公室时,沈彣的反应是憋不住笑了出来。
“老师?”
“你这个小滑头,是越来越懂得如何占领感性的高地了!”
被识破后聂珩并不窘迫,无论是一片真心,还是基于真心的手段,他都堂堂正正,“还好,您没有指责我心机太重。”
“很多东西,很多事情并不能天然划分好坏,要看结果的。”
“那目的呢?”
“好问题。”沈彣笑笑,“或许也是重要的,只是多少结果能和目的重合呢?”
见铺垫得差不多了,聂珩便开始说明来意,“老师,前天我收到了沈家周六宴会的邀请函,我想,去之前无论如何都该与您说一声。”
前天不正是沈彧和他见面的日子吗?这个信息具体得让人不得不起疑,“沈家的邀请函这么晚才寄达的吗?”
聂珩笑笑不语,这本就不是他会知道的事,不过沈彣也捕捉到了他想传递给自己的信息——他父亲把手伸进来了。不过这个信息其实并不那么重要,眼前的这个孩子有多执拗,自己还不够清楚吗?尤其自己才刚误打误撞给他添了一把火,聂家作为变量早就搅和进来了。
然而这某种程度上其实在让事情变简单,因为沈家的目的早已显现,沈彧的阴影也一直在那里。
提到女儿的阴影,沈彣就发愁,他不能说她就是在胡来,因为她何尝没有深思熟虑?何尝不是在自救呢?有问题只能说是那些深入骨髓的疼痛记忆,这一点他也是难辞其咎的。
见他微微蹙眉,聂珩心中咯噔一下,“老师,我今天过来得目的是想向您和糖糖阿姨征询,我可不可以追求您们的女儿?”
“原则上,我不会干涉她的感情,”沈彣无奈笑笑,叹气,“唯独不希望她受家族摆布或是迎合家族,只可惜二者已然交错。”
“可,有些东西确是无法剥离的,何况您应该对她的聪明才智放心才是。”
“问题在于她的不安分!”
“那倒是。”聂珩点头,不能再认可。
“阿珩,那个孩子是在阴影中成长起来的,与此同时,阴影也成长成了她的不安分......我不知道,那是否能被她的聪明才智支撑起来。”
他并不意外,虽然沈彧没怎么与他谈过这个话题,但从她对沈家只言片语的描述,便可得知她一直过得很压抑,“什么阴影?”
“那不是我能代她告诉你的。只能说,那让她回避了一些东西,渐渐地,倒有了几分缺失的迹象。阿珩,不要......给她太大的压力,好吗?这不仅是为了她,也是为了你。”
聂珩顿了顿,“虽然我还不怎么明白您的意思,但我答应您,绝不会成为她新一轮压力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