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等候室门口时，他看到恩师的下一位客人。

是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黑发的少年，不是典型的拉夏长相，被服帖的校服衬得挺立，有着沉稳的气质。他似乎等待了一段时间了，被暖和的阳光催生了一点睡意，翻着报纸的手轻轻摩挲着纸边。

校长总要接待许多人的，哪怕在休息日也会有例外的访客。他继续向前，仍需要仔细考虑今日得到的信息将会有什么作用。

赖安·黑格按了按眉心，让一只魔法驱动的麻雀引入下一位客人。

麻雀飞去。一会儿，刚刚进入变声期的少年站在被麻雀推开的门前，说：“巴尔萨泽·沃克。您好，校长先生。”

在任职校长的年月中，赖安·黑格见过许多特殊的学生。面前的少年并不是最为特殊的一类，却是他曾所偏爱的：富有才华、冷静、谦虚而且坚韧。

他所处的位置使他不再有亲近的学生了。赖安·黑格这样想着。

巴尔萨泽·沃克是四年之前帕帕提亚王国陷落的幸存者。当时他正在前往拉夏首都求学的途中，经历了突如其来的亡国亡家之痛和马车失事。经过数月跋涉之后他独自来到首都，带着推荐信成功入学。那时拉夏已经宣布继续承认帕帕提亚的贵族头衔，也会对经认证的幸存者发出一定的补助金。

如那封推荐信上所说，这是一位符文学的人材，据说在拆法阵这件事上颇有天赋。他对未来探索大裂谷的意图不加掩饰，以此为目标而刻苦学习。或者正是因此，他并不在意成绩，显而易见地偏科。

他对这位学生的关注仅限于此。

“巴尔萨泽，你的申请信上写了三条。第一条是解除剑术课的禁令。”

“是的，校长先生，我已经深刻反省过了，也取得了误伤的同学们的谅解。我希望这个学期里可以正常参与课程。杰伦·哈顿老师说需要取得您的同意。”沙发上的少年回答道。

“你如今应该不会再在课上冲动行事，我会与剑术科的主任传达这项消息。”

“感谢您，先生。”

“第二条是‘保留选择资格与延缓入学’。我可以询问原因吗？”

这座首都第一学府的学生在完成基础和进阶教育之后，通常会紧接着接受高等教育。巴尔萨泽的意向是在本校的符文学院继续进修。

“是的，我打算在这个学期后前往南方寻找可能幸存的家人，先前家人的故友替我派人寻找过，但没有乐观的回音。如今我也到了能够独自出行的年龄……考虑到路途遥远，可能无法在开学前回到拉蒂拉特。”

赖安·黑格点头：“我会协助你，巴尔萨泽。但如果要减少程序的话，或许可以延迟一年入学。”

少年诚实地说：“校长先生，如果不是直接入学的话，就需要与教务处重新洽谈学费减免的事宜，也需要重新参加晋级考试……还有许多其他费用。我无法负担这些金钱和精力。”

普奥西斯二世的教育改革以来，教育补贴几乎分发到全国，在秉持传统教育的首都第一学院中也有不少被国家补助的家境清寒的学生。而巴尔萨泽·沃克这样有贵族头衔而家道中落的孩子则需要通过更多审核。这大概是保留贵族头衔的坏处。

“好的。第三条是向我学习宏观阵法学……我已经不再接收弟子了，也远离学术前沿数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联系首都图阵研究所的梅涅克·德克尔大师，你们可以会谈一番。”

宏观阵法学以阵法和周围环境为考察对象，是一门结合地理和占星学的、旨在实现法阵稳定和高效运作的学科，常见应用于在特定地形和星象条件下布置大型法阵，利用自然环境和天体运动的规律，协调不同能量节点。

“先生，您不再开设课程或写书了吗？您知道我学习阵法学的用意，不会怀疑我的诚心。”少年抿唇，显然感到可惜。

老者摇头道：“已经不再是那个年龄了。巴尔萨泽，之后这些魔灵麻雀会给你送去梅涅克·德克尔大师的消息。”

巴尔萨泽·沃克起身行礼，道出感谢与祝福的话语后离开。

笨拙飞动的麻雀合上了门，赖安·黑格的身体略微瘫软在椅上。

他放松下来，麻雀化作纯净的魔力回归体内，背后画作上的星轨开始缓慢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