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掌柜叹息，“她身上确实疑点重重，可是嘱托我抚恤伤亡弟兄家属的是她，一路上不惜以身犯险也要维护镖局名誉的也是她。这么多年的相处，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二哥，我真的糊涂了。”

章秉亦陷入沉默，望着灯盏上跳动的火苗沉思，半晌后道，“迟早有一天，我会叫她把身上的秘密全都说出来。”

翌日清晨天刚亮，章秉便带着卫祁予从镖局侧门出发。未免更多人知道卫祁予的事，章秉没有带手下，而是自己亲自驾车护送。他将卫祁予安置在车内，点住他四肢穴位，同时不忘用绳子将他手脚都绑住，解释说，“我摸不准你何时清醒，何时又会发昏，只能这样先委屈你一下子。有事你只管出声，明白吗？”

卫祁予点头，气息依旧虚弱得很，“多谢章镖头。”

章秉轻笑，“你也别管我叫镖头了，生分得很，我还得听一路呢，你年纪小我一辈，就叫我章二叔吧。”卫祁予笑道，“章二叔。”

马车启程，趁着清晨第一声晨钟驶出刚刚开启的丽景门，取西官道穿过陕西往蜀中进发。

卫祁予的精神还好，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一片虚空，提不起半点内力，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只有头脑尚算清明。他尝试屏息凝神，在五脏六腑深处寻找内息的根源，但是周身仿佛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僵硬，只有心脉周围有一圈微弱的气在保护他的心肺，一股柔和但却全然陌生的气。

乐施天。

其实他早就对自己的身体有所怀疑。他之前尝试过用自己的内力救助被红泥仙力所害的四通镖局镖师，但是并无作用。及至他自己中了仙力，却在薛宁的帮助下凭借自己的内息成功死里逃生，这本就十分蹊跷。只是当时情况危急，他才来不及多想。如今想来，若非聂清嘉辨认出了他体内的乐施天，绝不会想到让薛宁来救他。

先是听松门的松风剑法，后是乐山派的乐施天，聂清嘉一个不会武功之人怎么会了解这么多门派功法？如果聂清嘉人在这里，他真想好好问问她。但他转眼又想到昨日的情景，章秉对她那么不讲情理，她却一句话都没为自己辩解，又觉得她还是不来得好。如今他重伤在身，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余力保护她，她若是来了也只会受章秉更多辱骂。

卫祁予想着想着，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动静，近在咫尺。他顺着声音找去，便看到自己身前的行囊堆下竟然压着一个大漆箱，用一块布遮盖着才使他之前都没有察觉。声响正是从箱内传出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敲打着箱子内壁想要出来。那声响越来越清晰，卫祁予心头一跳，便看到行囊都从上面滑下去，箱盖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蓦地出现在眼前，如同一条差点脱水的鱼一样喘息。

“聂……！”卫祁予还来不及惊呼，便被聂清嘉的手捂住了嘴。

“我会放手，你不要出声。”她喘着气压低声音说。卫祁予连忙点头。

聂清嘉放了手，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你还好么？”

卫祁予忍不住问：“你怎么跟来了？他们不是不让你来吗？”

“我不想……那样等着。”聂清嘉顿了顿，忽然看向卫祁予的眼睛，“你也不希望我来？”卫祁予有些不敢面对她的视线，撇过了头，“我没有不希望你来，只不过他们说得对，如果遇到危险，我怕我们保护不了你。”

聂清嘉却回道：“我不需要别人保护。”

马车此时已经脱离平缓的官道，走上一条泥泞的乡间小路。章秉隐隐察觉到有异，余光暼到泥路上留下的车辙，惊觉不对，喝停了马，转身翻进车厢内，将聂清嘉与卫祁予都吓了一跳。

“谁让你来的！”章秉直直地瞪着她，周身散发出一股凛然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