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哪怕没有雨，也注定是一个糟糕到极点的天气——

但，通往广宗城的官兵，他们手中的矛戈剑戟在惊雷下，一如既往显露出森然的冷光，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那鲜亮整齐的甲胄，有条不紊的队伍，训练有素的急行军，无一不显露出这支官兵的威严。

一只鸿雁自天穹落下，落在了一个随军主簿的肩上，主簿注意到了鸿雁脚上的布绢，连忙展开，看过后大惊。

他当即赶至中军的皇甫嵩将军处，“广宗细作传回消息，张角病重，整个广宗城内乱作一团，若急行，可拿下城池，一鼓作气，再而三，三而竭…”

禀报者乃是曾经张角的大弟子唐周，整个黄巾起义，便是他提前泄露的。

“消息可靠么？”

“若有不实，请将军取吾头——”

“好！”皇甫嵩眼中精芒大盛，他当即吩咐道，“传我军令，命各校急行军，天明之前赶至广宗城，抵达时即刻攻城，各校人马，先登破城赏千金，晋三级——”

…

…

鲜血不时的从张角口中吐出，染红了床榻上的被褥。

对于张角而言，终究，一切的道法都是虚妄的，什么飞沙走石，什么刀枪不入，什么撒豆成兵，什么驱雷掣电，这些…都是假的。

但唯独，他拼着一死斩断大汉气运的那一剑是真的。

因为，他张角的死，会激起这颗仇恨的种子，即便这黄巾起义最终被平复，但终会有教徒蛰伏起来，不断地孕育、孵化，直到爆发，这将是一股足以覆灭汉室的力量！

“噗——”

又是一口鲜血喷涌出来。

张梁伸开纱布去擦拭，连忙吩咐教徒把药取来。

可床榻上的张角却是挥手示意。

“不用…不用…”

他是修道之人，能感受到自己大限将至。

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接受了自己的宿命。

这一刻，黄天能否取代苍天，已经不重要了。

对于他们这样的修道之人而言，走上“求道”这条路，远比“得道”更重要——

就在这时。

“踏踏”的脚步声响起，有教徒禀报，“两位将军，不好了，皇甫…”

不等这话吟出，张梁已是快步上前，一把捂住了这教徒的嘴。

他不想让大哥在这最后的时刻，尤为这太平道，尤为这黄巾军担忧。

“大哥…”张梁努力的克制那悲恸的情绪，“有军务，愚弟去处理下…”

张角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他挥挥手，“你们都出去吧，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待会儿，待会儿——”

细若游丝的声音，虚弱的面颊，一度让身旁那一个个忠心耿耿的渠帅泪洒。

他们生怕，这是能见到大贤良师的最后一面。

于是，他们一个个面朝着张角，缓缓的退出房间，直到越走越远，直到脚步声彻底的消失…

“终是…”张角这才苦涩的开口，“终是等到了这‘大限将至’的一天…”

“诸圣师尊，弟子张角…来拜见你们了——”

说话时，张角闭上了眼睛，他能感受到灵魂抽离时发出的“咯咯”的声响。

这便是死亡么？

又好像，他突然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整个世界陷入无穷的黑暗，或许…这才是死亡时最真切的感受。

就在这时，那张角方才听到的“咯咯”声戛然而止，原来是一块青石地板被挪开，露出一个巨大的洞！

紧接着，从那大洞中，四个魁梧壮汉鱼贯而出。

当先一人惊呼：“死了？”

第二人连忙用手摸向张角的鼻息，“还有气…”

第三人当即吩咐道：“那还愣着干嘛？公子让华神医就在下面等着？若当真死了，那这半年，咱们通通都白忙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