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阳光透过门板上的碧纱橱,悄悄跺进房间,屋内渐渐亮堂。
袁安之歪在床上,却听得外头扣门声阵阵,只得用力睁睁眼,坐起身来。
“谁啊,这大清早的!”大刘也是睡眼惺忪,面有恼怒前去开门。
“劳驾开门呐,三槐府王家总管薛有义,找袁家主有要事相商。”门外的声音倒是落落大方。
袁安之听了,心下一惊,想起昨夜老爹说的醉话,赶忙推门出去,却见娘亲一边收拾着发鬓,一边急急走向他,发簪都来不及插上,伸手把他拦在原地,收拾起衣裳领襟,嘴里笑道:“大喜事儿呀,那三槐府王家来议婚事啦。一会儿你可仔细点,莫叫王家人看低了。”
“娘,这人生大事,不得跟我商量么,合着我啥也不知道呀?”袁安之一脸震惊,语气颇有责怪。
“你要知道个啥呀?二十年前娘生了你,王家恰巧也得了千金,那圣上听闻仙人有嫡孙,很是高兴,御旨赐婚年满二十应结为连理,王家虽是贵为东莱第一家,但那时咱家仙人余威尚在,亦不算太过委屈了那位千金。不过听说那王家家主很是不情愿,御旨都是让管家接了,后来咱家又落魄成了这样,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娘和你爹就没提过这事儿,不成想这王家倒是主动找上门来了。”
“袁夫人,哎呀,袁夫人好哇,您瞧瞧,您瞧瞧,我薛有义都老成了这样,合着那岁月老仙心里光惦记着我啦,您是愈发凤姿翩雅了呐。”薛有义笑容满面上前拱手,左右两个小厮却是捧了许多礼盒跟了进来。
“嘿,薛总管,十多年不见,还是这般伶俐油嘴,讨人喜欢呐?王慕岚那丫头近来如何了?”袁夫人听了夸赞,也是满脸笑意插上发簪叙起旧来。
“可不能叫丫头啦,得叫侍王夫人了呀,夫人每次归省,也是记挂着您呢,常指着后院中那莲花池,自语道,碧萝荷叶盖锦鲤,莲影娉婷似故人。”薛有义收了笑容,言语都沉缓许多。
袁夫人听闻,眼眶霎时红了,扭过头去。
“哎,那时你们年少,多好的烂漫青春呐,那时候你喜欢那金秀榜上的月公子,她喜欢那名嘉榜上的妙公子,可是没少让我操心拉架呀。”薛有义抬头看看天,仿佛又看见了两位天真无邪的少女。
“一把年纪了,说这个干什么,都让我孩儿听见了!”袁夫人面色微嗔,拍了一下薛有义责怪道。
“这位就是袁公子呐,这仙人嫡孙果然与众不同,眉清目秀,仪表堂堂,特别是这双眼,星眸璀璨,倒是像极了你娘亲呢!”薛有义上前端详着招呼道。
袁安之微微一拱手,还没有答谢呢,就见着老爹晃悠着抬腿跨出门来。
“薛总管说的好哇,反正就是一点都不像我?好的都像他娘亲?对吧?”袁飞声也不打招呼,就手坐在了门栏上。
“哪里哪里,这堂堂月下流萤剑飞声,岂有吃夫人醋的道理嘛。”薛有义一拱手,躬身正色道:“见过袁家家主!”
“免了,免了,看看这宅院,叫声家主不是折辱我么?还有那什么月下流萤剑飞声,可别再提,现下拍死个苍蝇都困难。”袁飞声手轻轻一挥,把腿伸直了,好像恨不得找个地方躺下。
“飞声,你这是成何体统?”袁夫人跺脚斥道。
“王家看得起你镇海府沐婉晴,可瞧不上我这破落袁家喽!”袁飞声都懒得看她,自顾掸起身上昨夜沾染的碎叶来。
“你瞎说什么呢你?人家薛总管可是来提……”沐婉晴话未说完,却被袁飞声抬手止住了。
“打住,把后面的话咽回去,来做什么,你且问问他吧。你可不是人家家主王之曦!”说罢斜了沐婉晴一眼,嘴角一笑,慵懒地回屋去了。
“这,薛总管,你们到底是干什么来了?难道不是?”沐婉晴满脸震惊问道。
“唉,这,这,袁夫人,的确是不好意思啊,小的奉了家主之命,是前来商议退亲事宜的。”薛有义难堪的低下头去。
“退亲?这皇上御赐的姻缘,也是你王家想退便能退得了的?”沐婉晴面色大怒,指着薛有义的鼻子接着骂道:“你王家现下是把持朝政,倒反天罡了么?”
“哎呀,袁夫人,沐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呀。”薛有义听闻,急的直跺脚。
“小的只是个传话的,家主也有家主的苦处,这王家女非皇室三公不嫁,您又不是不知道。”薛有义愁眉苦脸地解释道。
“你三槐王氏,五代事主身居高位,又怎能枉顾圣意?我袁家虽是东宁小户,但是仙人之后,也算救国有功,决计不会贪图王家势力,只不过是奉圣意而行事罢了,我们还不情愿呢?你们倒先上门来了?这亲,要退也是我袁家面圣去退!”沐婉晴说的凛然,那屋内却是传出一声喝彩。
“夫人说的好哇,妙极!妙极!”袁飞声拿着碗面,也不知何时盛起,靠着门枢自顾吃着,还不时面带笑意饶有兴趣地朝这边瞟上几眼。
“娘亲,这亲退便退了,我才不想去那大户人家受腌臜气呢。”袁安之见状,扯着沐婉晴的衣袖低声说道。
“你到一边去,这儿没你说话的份,这事儿关乎袁家脸面,岂可罢休。”沐婉晴将手一把甩开,厉眼盯着薛有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