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洞下
夜幕降临,残月如勾,悬挂在漆黑的天空中,洒下一缕柔和的银光,微风轻拂柳枝,传入水中荡起阵阵涟漪,那河面映照着一位黑衣蒙面大汉,微波中倏然扭曲模糊。
“马队,这东宁府袁家上下,一共就只有五口人。”大汉身后,另一黑衣行者单膝跪地拱手说道。
“可查仔细了?这仙人之后,如此名头怎就这点人口?”大汉心有不解,皱眉问道。
“袁氏三口,再有一长工、一嬷嬷仅此而已,吾等已观察数日,平日里长工打杂护院,嬷嬷浣洗烧火,确实没有他人。且这几人,身上都没有半点功夫,已试过了。”
“哦?这袁仙人独子,当年可是名震一方的月公子武道探花袁飞声那,年十五跃九品入金身境,年二十法身境初凝,居东莱金秀榜探花之位,那三言堂的判词写的好哇,月下流萤剑飞声,说的就是现下这位袁家家主,如此才俊,何以落魄至此啊?啧啧啧,想是这东莱景帝昏庸至极,江湖势力也是离心离德,不思进取!”大汉言语间面有惋惜,又有嘲讽。
“马队所言极是,此次我们五卒齐出,以为是袭杀东宁府大家,如此一来,怕是务须五人动手了。”
大汉沉吟不答,回身问道:“卒五呢?为何迟迟不归?”
却听得一声吆喝,正是白日里棕色长衫的练家子,拎着长刀,向这急急赶来,跪倒回道:“马队,那袁逸云的嫡孙倒是狡猾的很呐。”
“夜行服也不换,身上庞臭,你这是潜伏进茅厕了嘛?”马队抬手掩鼻,满脸尽是嫌弃。
“这,这是沾染了些许马粪。”卒五见马队面有不悦,心头一紧,思量着莫不是怀疑自己指桑骂槐吧?赶紧改口道:“这,这是牲口大粪。”
说着又往身上闻闻,眉头轻皱面色微恼续道:“马队,那袁家嫡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日里就会坑蒙拐骗,狡诈的很,咱们行事还需当心些。”
“知道了,近些时日,切记不可寻性滋事暴露身份,后续如何尊上自有安排,我等待命即可,赶紧回吧!”马队手臂一甩,嫌弃地背身而去,走出桥洞纵身一跃竟直接上了数丈房顶,足尖轻点身如羚羊,几个纵跃,消失在夜幕中。
袁宅
袁飞声坐在院中,独自一人对月邀酒,眼睑脸颊已是通红,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冷,却又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坚韧。手中的酒杯不断被举起,又缓缓放下,每一次都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叹息。
袁飞声端起酒壶还欲斟满,却被内子一把夺了过去。
“我酒呐,大胆妖孽抢我七巧玲珑宝壶!还我壶来!”袁飞声弓着身子,欲要夺回,却是摇摇晃晃,视物模糊不清,扑了个空。
“安之,还不出来把你这混账老爹抬回去!”袁母面色不悦斥道:“天天就知道喝喝喝,家中大小事务一概指望不上,那过几日可是安之二十寿辰,也不好好打算打算。唉!天杀的让老娘嫁到你家,受这醪糟罪!”
袁母越说越气,揣着酒壶进屋坐着去了,掏出手帕兀自垂起泪来。
袁安之也不管老爹,径直来到母亲身边坐定,拉手宽慰道:“娘亲莫要生气,今日我赚得好些银两,明儿带您买那青萝廊的绸缎新衣去,我都看过了,那新出的凝裳满绣款,配上娘亲这身段,简直是仙女下凡呐。”
袁母听得,破涕为笑,嗔了一下,摸着袁安之的脸庞说道:“安之长大了呀,都会照顾娘了,比那娘亲家的表少都要懂事许多。”抬眼看见那袁飞声趴在石桌上,又觉心下愧疚,轻声抽泣起来。
“若不是你这酒鬼老爹,咱家怎会如此光景?想我嫁来之时,三进大宅,小厮奴婢也有十来个,哪用得着自己伺候,好好的家业都叫你这死鬼老爹当了换酒去了,我嫁过来二十多年,你那仙人爷爷也不曾露面,说是在外游历,那合着他们俩一个当神仙游山玩水、一个当酒鬼醉生梦死,讨了我给你们袁家打长工来啦!”袁母说得恨意绵绵,那手帕都被捏皱了。
扭头看看袁安之又续道:“娘不打紧,吃苦便是吃了,倒是委屈了你这个聪明伶俐的好娃娃呀,官当不得,武修不得,却叫我这孩子往哪里去讨营生呐!”说罢,搂着袁安之痛哭起来。
那袁飞声听见屋内动静,却是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手舞足蹈,以指为剑,点向空中残月。
散着浓烈酒气朗声喊道:“我剑,我剑如电破长空,壮志凌云傲苍穹!”
说着抬起手如剑式般上下左右翻飞起来,仿佛在与无形的敌人交锋,又仿佛在发泄内心的苦闷。
脚步来回交错,身儿如同风中杨柳,扭曲着撞到身边石凳,站立不稳只得就势躺下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