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郭老头却还是板着个脸,又瞪了李真一眼,道:“你也别假正经,我可不吃这一套,况且我都在这儿当了多少年大夫,经手的伤患不说上千也有几百,连这都看不出来几十年岁数不算白活了。”
“切,郭老头你神气个什么劲儿,”少年又恢复成那副无赖嘴脸,带着点消沉,“那周老虎怎生如此厉害?也就是个内门弟子吗,高低不过是个百人敌。”
郭老头讥笑了一声,哑然道:“‘不过是个百人敌’?你小子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少年不忿道:“百人敌又怎么了,他还能真打得过一百个我吗?一人一口唾沫都够淹死他了,况且我怎么也算是个......算是个九十九人敌。”
“就你这样子还九十九人敌?”郭老头不屑地嗤笑一声,“筋骨皮锻体三大行你哪一样练到大圆满了?啊,你说说看。”
“额......”李真一时语塞,心知自己理亏,仍强自辩护道:“那......那还不是我修行时间尚短,假以时日,别说啥筋骨皮,纵是头发牙齿,也给他炼成钢丝铁齿,到时候什么周老虎、刘大熊也是被我一个小指头摁死的份。”
郭老头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我虽不是修行中人,却也知道,这武道一途最重要的,便是一颗至精至诚的恒心。你心思如此跳脱,总是安生不下来,练功时想来不是偷工减料,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又怎能练好武,修好行?”言罢,目光定定地看着李真,却把这好动的主又给瞧回了板凳上。
李真一屁股坐下,苦着张脸,颓然道:“唉,您老倒也知道我不是这块料,我哪想习什么武啊?不如您去跟那门主说一声,放我下山去。我也便去那山野林草间牧牛放马、捉鸡摸狗,独自快活也去,再不来叨唠您们。”
郭老头那先前还算慈祥的脸立时垮了下来,冷然道:“此事休要再提。”可见少年面上神色戚戚,还有数句严厉的斥责却只好强行收了回去,清咳一声,循循诱导道:“你这性子,待在这荡魔山上还好,有真武门一门上下可护你平安。要是丢在外面,不出一天,指不定就被哪伙强人外道半路打杀了去,更别提那些妖魔邪祟,最爱的就是你这种细皮嫩肉又有嚼劲的年轻人。”
“是......“李真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好像早知道这个结果,扽拉个脑袋,皱着个脸,那苦闷的样子倒像把瓶瓶罐罐里的什么龙胆黄连全都吞下了肚。
郭老头看他这样子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喝道:“李真,你且说说看我真武门的门训是什么!”
李真听得此言,知是自己的窝囊样子惹得这性格乖戾的老头动了真火,强自振作精神,朗声道:“除世间妖魔,护天下太平;忘形知命,悟道寻真!”
郭老头捋着自己的胡子,满意地正色道:“不错,你可知道,你爹替你取得这个真字,便是‘悟道寻真’的‘真’?他是希望......“
后面的这些话李真可没听进去,他回忆起了自己那倒霉老爹,愤愤心想:“老爹啊老爹,咱爷俩如今虽是阴阳相隔,可怎么也有个十几年的交情了,你咋就非得把我送到这既斗不了陀螺,也没得卖糖葫芦的破山上来呢?真是贫白折磨你的好大儿啊!这山上不是一门心思练功的二傻子,就是拿鼻孔看人的臭老九,连个说话的伴儿也没有......”
郭老头喷在脸上的唾沫星子打断了李真心里的抱怨,他此时讲到了最后,也说到了激愤处:“所谓‘子不教,父之过’。你爹如今虽然已经不在了,可他临终前却也托我好好管教你,我忙于门中事务,对你倒是放任自流、疏于照看了,也是想你能好自为之,可现在看来......”
郭老头没再说下去,长吐出一口气,似乎疲了,沉默良久,才幽幽叹道:“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李真见眼前老者这个模样,心中怨意早便消了。他也是感动,起身长作一揖,没再多说什么,轻声道了别,转身独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