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曲折,那弓背男人不似身残模样几步越上青石飞窜,轻巧着落在一片浅草丛生的空地,目光猩红的回首紧盯那山道入口,言语急促道:“和尚!不过说了一句不中听的话,你要这般逼我?”
“施主,陷入这样境遇的并不只有你的身体,曾几何时,你就已经让自己步入极端了。”
“秃驴!说人话!”
那身着百衲衣的秃顶男人轻叹着稳定了刚刚到达的身形,也是直白说道:“施主,贫僧为你腹中十三条无辜冤魂而来。”
“胡扯,我总共才吃了七人,哪来十三条性命,怎么,无非这点小事,官府也才赏银500两,你要这般追逐?那连屠两家的吴疮也在这山里,你怎么不去找他?”
那秃头身影不为所动,只是又喊了一声佛号,微微躬身一礼。
那弓背男人见状,话锋却是一软,不似先前那般急迫嚣张气焰,求饶道:“佛门不是常说回头是岸吗,我愿放下屠刀,与大和尚您进修佛法。”
“这话,施主腹中那位已经说过了,小僧佛法不比师父,尚不能渡您,既然施主一心领教佛法,小僧只好在施主前去大悲地藏座下聆听时,多念诵几日大悲咒了。”
说完,那弓背男人脸色变化,猛地将身形登直,不似伤残一般向着秃头男人直冲而去,手中寒芒落在那秃头男人眼中倒影,惊不起一点波澜,只是大手挥动,明黄的皮毛随着动作被拉出,在那弓背男人身上一卷,随之失衡了的身躯就被一副獠牙大嘴吞下,没一点鲜血溅出。
那獠牙之后,明黄的毛皮一阵伸缩,最终只显到不足米长的黄毛小鼬,宽大的百衲衣一如披风般裹在身上。
这所谓和尚原是一黄毛精怪?难怪两头线条那样不搭,可这毛发为何不是灰白的?
目睹了全程的幽兰从树木后转出,那黄毛鼬鼠自变回后就一直盯着这边舔毛,如猫一样,自己本来也没有理由在这躲着,便索性直接出来,与其直面。
“我道是谁,原来是装着瞎眼的精怪。这般悄悄跟来,莫不是看上了此人悬赏?”
幽兰闻言不语,只是一副呆呆的左右打量,场上无序勾勒的线条就是先前闻到的那股馊臭味也不能见到,好似如那男人一同被吞入腹中了一样。
“他们……对你身上的衣服好像很重视。”打量许久,幽兰才终于问出自己这样在意的问题。
“哈?”那黄鼬对这发言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粗糙的声音仰天大笑,丝毫没有先前僧人一样的举动,“我道什么,原来也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怪,我且告知你,这身叫百衲衣,是大师父救苦难后由百姓裁剪所救小儿身上衣物所成,意义非凡,基本世人一见都能知道,穿着这身衣服的和尚一定不是坏人,呵呵,他们总是这样,只看衣装不理人样。”
眼见幽兰一副似懂非懂的点头,那黄鼬又是一笑,要发善心一样接着开口道:“你道行不小,涉世又不深,可莫要被心怀不轨者骗了,看你这身衣裳,倒像是个公子,我看得出来,虽不曾吃过人,但这样吸吮死尸的血可活不了多久,你若对这繁华有所期望,不妨拜个先生,读几卷书,也可在尘世散游。”
幽兰终于有了反应,学着吴弟模样拱手恭敬道:“敢问先生何处,我该以何身份拜见。”
“嘿嘿?看你模样倒像个鬼灵借尸还魂,连个身主名讳都不知吗?嘿嘿,莫不也是和那些人一样,三魂缺了七魄,懵懵懂懂的?这样这样,我带你去看大师父,他或许有些办法,治治你这毛病,好叫施主放心,便是个傻子大师父都有法子助你。”
那黄鼬又卷身上大袍,轰隆间再度化作先前那般秃头人形,线条舞动着先前那般骚臭味道。
“阿弥陀佛……小僧法名智行,受大空师父点化妖身,穿了这身百衲衣,以吞吃诸行百恶通澈全身,再加密咒显化宝塔炼渡,日日诵经祈渡,到此也有七七之数了。”
化了人形,智行不似先前那样浪泼模样,吟着佛号,当真像个高僧。
“施主,眼下天色已晚,可曾饭否?”
幽兰一副沉默的摇了摇头,这份违和感已经占据了思维的全部,致使本就木讷的行动更为凝滞。
“哈哈哈,此山人烟稀少,生灵百兽无数,不妨抓只野兔,以作充饥。”
幽兰依旧一副木讷的点头示意,也不知听懂没有,那和尚依旧呵呵笑着,便踱步将少年引来草丛边上,那灌木丛中正隐藏着一只单腿抽动着侧躺在地的白兔,有点点血迹布在白绒毛发间。
杂乱的线条沉蒙在黑暗间,幽兰顺着和尚所指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是眼见这样黑暗突觉着什么熟悉的感受,不由起了些许恐惧之意,连忙道:“智行兄,小生什么都没看见。”
“哈哈哈哈!”
幽兰身后响起一阵朗笑,破布缝的袍袖一卷,那侧躺着抽搐的伤兔便没了踪影,接着一副自在模样的大步离去。
“是了是了,是小僧短见,不知天生自然,野兔美味非大众能受,公子且拿了银钱,在镇上寻些斋饭吧,小僧在东庐等候。”
眼见那和尚要消失在小道上,幽兰也顾不上方才如何,只唤道:“东庐在哪?”
“施主只管东去,布鞋自走心中地。”
和尚的身影再不能看见,幽兰低头看去,几枚银白色泽的线条在黑暗中勾勒出碎石的模样,光华瞩目。
幽兰并不知道这黄白之物代表着什么,即便这一抹银白在满是灰白线条的世界里很是显眼,但没有那份温暖,自己便也没有必要理会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