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说话就是睿智幽默,她的话,让林杉联想到与自己同期入疆的创业元老们,武文璋、邹之星、王光殿.....,他们早在三四年前早就与理发店恩断义绝,自强自立地活成了“光头强”,理发不麻烦外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林杉想想自己半个月理一次发,与他们相较,何其奢侈!
林杉笑个不停。“紫罗兰”只得停下手来,等他笑完。她觉着林杉笑点低。
她是疆三代,祖籍系内地某省,与林杉所在的省毗邻。自从俩人论清上溯三代,“紫罗兰”就管林杉叫“老乡”。
某次林杉逗“紫罗兰”:“你给人理发的感觉总是毛毛躁躁,不像其他理发师,文雅从容,精雕细刻,没半个小时下不来。而你就像个砍瓜切菜的厨子,三下五除二完活。这样,如何保证理发质量!”
“理发就是理发,不是在枕头上绣花,把十几分钟弄完的事,放到个半小时去处理,不是技不如人就是故弄玄虚。每个人的头型发型早已烂熟于心,剪刀咔嚓咔嚓,就像修裁园圃的花草树木,该在哪里轻重,该在哪里缓急,该在哪里曲直,无须犹疑思量,无需劳神费心,只是因循剪出那些粗枝大叶即可,何须在每根头发丝上孜孜以求?”她再次语出惊人。
林杉说:“那么我想问,什么才是决定理发师水平高低的标准的呢?”
“绝不在理发时间的长短!评价理发师孰优孰劣的标准自然是客人的感受。假想客人理发后,站在镜子面前,由外在发型或相的改变,能够遇见久违的自己,仿如重生,仿如初心。这样就能更加自足、笃定地应对一切!”“紫罗兰”的说辞再次令林杉惊诧。
走出理发店。林杉唤衣木然把车开过来,俩人去菜市场。菜市场附近有几家打馕的店铺,林杉买热馕吃。
入疆八年,入乡随俗。林杉最大的蜕变,是越来越喜欢吃馕。当然,必是从馕坑里刚刚拿出来,还烫手的热馕。
菜市场的南面,沿街有一排平房,中间连着四五家,都是打馕的。各色各样的馕就在案几上堆放着。
林杉走过去,用手背触摸馕,烫手的必是才出馕坑的。他一边用手背感知馕的温热,边问打馕的巴郎子,“有没有热馕?”
巴郎子半个身子探在馕坑口,边忙活馕坑中的事物,边斜睨着林杉,脸上表情丰富,半生不熟的国语:“没有热的,都是凉的!”
林杉看他的面目表情,知他在逗自己,于是就是拿起一个馕,像空中刷碟子样转了转,随手做出要朝他甩过去的架势,随即又把馕放回原处。
巴郎子嘿嘿笑了。他知道,这是林杉开他玩笑,算是有来有往。林杉认为:幽默,善意,能突破语言的障碍,心有灵犀。
买上馕,回到车上。林杉问衣木热想吃啥,衣木然说想吃烤包子。林杉说:“咱吃牛肉面不行吗?要小碗的,给你再买上几个烤包子,有吃有喝。”
衣木然说:“这边有家牛肉面馆,是全县城最好的。但附近的烤包子不好吃,要论烤包子,还得以吉里于孜大街西段拐角处为正宗。”
林杉明白他的意思:要不就专心致志地在这边吃牛肉拉面,要不就专心致志地去那边吃烤包子。两者兼顾,相当于从县城东边跑到县城西边买上烤包子,然后调转车头回到原地吃牛肉拉面。
想想都累。林杉还想早点回去睡午觉。
况且一年来,他已基本吃素。买烤包子,只是为了给衣木然吃。纵使吃牛肉面,里面那几片牛肉,未动筷子前,也让衣木然夹过去。
林杉果断拍板:“中午放弃吃牛肉面,买上烤包子直接回公司。这样,衣木然的午饭是烤包子,林杉的午饭是馕。”
衣木然开车风驰电掣,林杉连呼:“慢些!慢些!”。烤包子店坐落在县城繁华处。正值吃饭时间,买包子还得排队。
林杉问衣木然吃几个烤包子。他说五个就够。林杉又问多少钱一个,他说两元。林杉说我转你十元,你自己去排队。衣木然说不用,他自己掏钱买。
林杉说:“不行!说好了今中午我请你吃烤包子,你得听我的!”强令他把钱收了。衣木然很听话。
趁衣木然排队的功夫,林杉就近又买了点水果。再回头,他已经拿上烤包子。
返厂的路上,林杉在副驾驶上吃他的热馕。衣木然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拿着烤包子吃。
宝来车内,氤氲着烤熟的麦香,烤包子特有的肉香。两人各得其乐,互不打扰。
林杉看衣木然边开车边吃的样子,叮嘱他注意安全,别让烤包子的油脏污了车座。
林杉边吃边嘟囔:“热馕好吃!热馕好吃!没有比热馕更好吃的东西了!”
他问衣木然:“馕是怎么来的?”
衣木然回答不上来。他只说“听我爷爷奶奶说,过去馕不是天天吃,只有过节才吃馕,平时吃玉米面。”
林杉说:“我知道。我七八岁时还天天吃玉米面,我们那儿叫棒子干粮!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才算天天吃上了白面馍馍。现在想来,恍如前几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