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请动钦差大人帮忙,那么百里垢应当性命无虞,百里吉松了口气,随即吩咐左右准备笔墨,自己则端着酒杯走到高兴面前致谢:“如此便有劳高公公,百里在此先行谢过。”
说完,递过酒杯。
高兴没接,转而对金元说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找沈大人,员外请尽快准备好书信。”
他说完,转身离开了。
金元也起身告辞。
他回了县衙,进门就见何九板着脸和刘二牛大眼瞪小眼,屋内气氛焦灼。
“大人,你回来了。这刘二牛不识好歹,我怎么劝说他都不肯离开,非要在这等你回来。”何九一脸委屈,站到金元跟前禀报。
刘二牛见到金元,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草民此来,是有要事求见大人。”
金元绕过两人在主位上坐下,接过唐伍递过来的状纸,是刚拟好的状告百里垢杀人诉状。
他只看了一眼,就收了起来,把目光转向地上的刘二牛,说道:“明日升堂,你哥哥的案子就能结案了。”
谁知刘二牛却摇头,说要撤诉。
金元双眼一眯,不为所动,只见刘二牛继续说道:“启禀大人,小人和嫂嫂商量过了,决定不告了。”
何九这下忍不了了,上前理论道:“你这叫什么话,说撤诉就撤诉,当初是谁无理取闹,在衙门逼迫大人三日结案的?”
刘二牛瞪了何九一眼,又对金元说道:“大人,我是苦主,难不成我连撤诉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金元调整了坐姿,垂眸不语。
苦主当然有资格撤诉,只是他前后态度不一,很难叫人放心。
金元清了清嗓子,说道:“你有,只是总得给本县一个理由,为何突然不告了?”
刘二牛把手放在腿上,黢黑的皮肤在绸衣的衬托下,更加粗糙。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但仍旧不肯松口。
何九急了,过去就是一脚,破口大骂:“刘二牛,你哥哥平日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没数吗,如今他尸骨未寒,你却拿着他用命换来的钱盖豪宅娶娇娘,转头说不告就不告了?”
金元察觉事情有异,目光转向何九,出声询问:“此话怎讲?”
何九放开刘二牛,气还没消,说道:“昨晚百里垢去找过他,给了他一大笔银票,这事大伙儿都知道,大人不信可以问唐伍。”
金元看向唐伍,只见他沉默着点了点头。
“百里垢拿钱让你撤诉?”良久,金元得出终于一个结论。
刘二牛却摇了摇头,说道:“他没有逼迫我这么做,我是自愿撤诉的,百里垢家大业大,势力遍布归县,我根本不可能斗得过他,就算坚持上告,最终也判不了他死罪,反而和他结怨,日后在归县就没有我刘二牛立足之地了。”
饶是刘二牛不肯承认,金元也将撤诉原因归咎在了百里垢头上,他捏着状纸,说道:“你若实在信不过本县,钦差大人就在驿站,你可以去请她帮忙。她为人公正,法不容情,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刘二牛摇头,态度坚决:“大人不必在劝,草民心意已决,只求大人归还状纸,尽快撤案。”
“好吧。”金元语气有些无奈,将状纸还给了他,“状纸你收好,别弄丢了,若是改变主意,本县随时等你。”
刘二牛接过状纸,道完谢离开了。
何九不理解,杵在边上气不过:“这叫什么事,大人,你就是太心善,要我说,就该以戏弄公堂打他二十大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意告状。”
金元盯着火炉,神情有些疲倦,打了个哈欠。
何九还在絮絮叨叨,唐伍都听不下去了,走过去拉着他退了出去。
金元在火炉边上睡了过去,两人没有关门,寒风一阵一阵的,都没有惊醒他。
他实在太累了。
不知过了多久,陆平总算回来。
他放下佩剑,在火炉旁烤火,急促的喘息声吵醒了金元。
“人找到了吗?”
他睁开眼,伸手拢了拢大氅。
陆平摇头,语气还没恢复:“已经出归县了,据探子消息,是去荆州。”
可九鸢门在交州,他不回九鸢,去荆州做甚?
金元想不通。
陆平咳嗽一声,继续说道:“郭律是本案关键证人,他应该是去找郭律了。”
金元嗯了一声,毕竟他要想查清戚平死因,少不了要与郭律当面对质。
陆平默了默,好像想到了什么,又问道:“温孤还没消息?”
金元摇头,沈六欢有意避而不见,温孤要找到她,绝非易事。
陆平叹息一声,心中似乎有怨:“这么多年,他这脾气一点没变,说走就走,根本没有考虑过沈大人,他不在身边,沈大人出事怎么办?”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半个多月没见到连初,语气更不满了:“连初也是,不知道去了哪里,连个音讯都没有。”
金元看着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的头埋在厚实的大氅中,只露出一双闪着灵光的桃花眼。火光跳跃下,细细看就会发现,他的面部很僵硬,发际边上的皮肤裂开了。
陆平没有察觉,还在抱怨:“大人,民乱一案牵扯太多,不如我们将事情告诉沈大人,请她帮忙?反正她奉旨而来,调查戚大人死因,和我们并不冲突。”
“先不急。”金元总算开口,语气从容:“还不是时候。”
陆平想不明白金元说的时机到底是什么,苦恼道:“可单凭我们,根本查不过来,我们与沈大人目的一致,可她进入归县后却一直闭门不出,更别说查案了,我实在想不通她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金元笑笑,不答反问:“沈大人来时,郭律并未离任,她们见过面。”
陆平点头,这他知道。
金元又说:“沈大人曾去叶河视察,途中不慎落水,差点没命,事发过后,连初就没了踪影。”
陆平表情凝固,这他倒是不知情。
金元一笑,又道:“有人要杀她,她为了自保,不免得与敌人斡旋,受制于人行动不便是常态,她受缚牢笼,尚且替我们找到了百里垢杀人案关键证人,我们当然也可以为她找到戚平死因,助她结案。”
陆平哑口无言,心中五味杂陈,难怪金元上任后,一心扑在戚平案子上,原来有这层关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