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吉已经回来了,正在花厅宴客,两人由管家带进府中,里面已经是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金大人,真是稀客呀,快快有请。”
百里吉满脸堆笑,隔老远就迎了上来,不知怎么,相较于持圣命而来的钦差大人,他心中更在乎金元这个七品县令。
他的言谈举止,眼界见识绝非常人。
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金元站定,面带微笑,拉过高兴,向百里吉介绍:“百里员外无需多礼,本县此来是要为你引荐一人,这位是京里来的高兴高大人,他来东府办事,碰到麻烦事,需要员外一臂之力,还请员外看在本县的面子上,慷慨解囊。”
“京里来的?”
百里吉面色有些警惕,既没允若,也没回绝。
金元察觉到他似乎对京中人有些排斥,心中一乐,准备开溜:“你们聊,本县先见过钦差大人。”
百里吉面上笑着,心中不知作何计量,听到此话只是点点头,引着高兴往入席去了。
金元收了笑,转身越过席间众人,来到独坐一隅的沈伞面前。
她脸色不见好转,看上去苍白无力,百里吉以养病为由圈禁她半月有余,想来她日子并不好过。
“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金元在对面坐下,小声询问。
沈伞呼吸很重,闻声点了点头。“你只管查案,我这里一切都好。”
金元嗯了一声,又陪她坐了会,等时机差不多了,才起身去找百里吉。
百里吉正接待宾客,见他走来,才抽身而出,上前询问:“沈大人说您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金元扫了他一眼,面上挂着淡笑,将林胡死亡的消息说了出来:“本县找到林胡了,不过他重伤未愈,又被人刺杀,已经死了。”
百里吉手中的酒杯应声而掉,笑容僵在脸上,他后退几步,满脸不可置信,扶着桌子慢慢坐下,话音抑制不住发颤:“金大人所言为真,林胡死了?”
金元默默注视着他,点了点头。“本县不知道是谁要对他下死手,但有一件事还是得提前知会你一声,本案关键证人死亡,百里垢杀人罪名就成立了。”
“大人,小儿不可能杀人的啊。求您明鉴!”百里吉哀嚎一声跪了下去,立刻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
角落里的沈伞扫了几人一眼,起身离开了。
高兴看着远去的背影,总感觉哪里说不上的怪异,他压低声音,问金元道:“那就是钦差大人?”
金元默认。
百里吉哀求的话音又传来:“大人,求求您一定要替小儿做主,小儿心地善良,绝对不可能杀人啊。”
金元无视百里吉的哀求,目光从空荡荡的座位上收回,说道:“本县力所能及,只能如此,明日本县会升堂定案,你如果不服,可以上告。”
金元这话点醒了百里吉,他收住哀求,从地上爬了起来。
沈伞断案本事在场之人早就有所耳闻,这案子要是交到她手中,一定可以还百里垢一个公道。
他擦干净眼泪,转身就要去找沈伞,却被金元拦住:“员外稍安勿躁,沈大人就在府中,跑不了,本县听闻高公公与沈大人有旧,你若是帮了高公公,还怕沈大人会坐以待毙吗?”
百里吉立在原地,脸色不乏为难。
只因高兴所求之事,他实在爱莫能助。
“金大人,您有所不知,草民虽受恩于洛阳侯,但早年因旧已与洛阳侯决裂,早就没了往来。”
百里吉此话一出,几人纷纷沉默不语。
高兴倍感棘手,他冒着丧命风险孤身前来求助,却不想因消息闭塞,不知百里吉与洛阳侯决裂,跑空事小,借不到兵事大。
“如此,便叨扰几位了。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留了。”
高兴说完做势要走,百里吉心一狠,叫住了他:“我在洛阳有一个相识多年的好友,他或许可以帮上忙。”
金元嗅到机会,趁机说道:“有总比没有好,死马当活马医吧,不知此人是谁?”
百里吉脸色纠结,迟迟不肯开口。
金元见状决定推他一把,说道:“员外,一个人情换一条命,怎么算你都不亏。”
百里吉闭上了眼,似认命一般坐回去:“此人乃荆州知州郭律。”
郭律!
金元双眼一眯,看了高兴一眼,见他不为所动,才想起来他并不认识郭律:“高公公,此人原是本县县令,半月前才升调至荆州。”
沈伞与他打过交道,对此人应该熟识。
百里吉唉了一声,说道:“只是他离任前手上还有案子没有了结,沈大人对此似乎颇有微词,但那时沈大人身体抱恙,闭门不出,二人并未当面道别。”
而郭律做贼心虚,自然不敢亲自上府辞别沈伞,只是差人备了礼品问侯,自己则连夜前往荆州赴任。
如今郭律远在他乡,傍上了洛阳侯这个靠山,沈伞要想继续追查民乱一案真相,可就难如登天了。
金元似乎替沈伞不值,语气有股幽怨:“郭律有案在身,不等结案就匆匆离开,这不符常理?”
百里吉摇头,解释道:“非也,是荆州那边催的紧,郭县令才逼不得已匆匆赴任。”
金元眉头一皱,表示不解:“荆州还有知府在任,什么急事非得他速归不可?”
百里吉顿住了,这他倒是没有问过,沉默一会,猜测道:“也许跟民乱有关。”
“民乱?”
金元皱眉不解。
一旁的高兴脸色也凝重起来。
百里吉点头,继续说道:“水祸以来,米价昂贵,很多人连饭都吃不上,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民间更是谣言四起,说水祸是上天发怒,降罪于世,卨朝气数已尽,齐王才是救世主,加上官府有令不许难民南下避祸,很多人都选择北上,投奔齐王。月初在徐州镜发生了暴乱,荆州挨着徐州,徐州一乱,势必波及峽县,峽县是荆州战略重地,一旦峽县失控,荆州就等于把命脉交到了齐王手中。”
荆州局势不稳,府中人手不够,所以催的急,郭律才匆忙赴任。
这倒说的通了,金元愁容满面,一场天将大水,简直成为了压倒卨朝最后一根稻草。他看向高兴,见他表情肃穆,压住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对百里吉说道:“郭律现为荆州知州,官职不算小,若是有他从旁协助,高公公得见洛阳侯机会便多几分。”
高兴直起身子,点了点头:“有劳百里员外亲笔书信一封,替我引见郭知州。犬子之事,我会请沈大人出面,一切问题都可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