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彰德一听就心里叫苦了,便说:“哎呀,你怎么不早一点点和我讲呢?你彰文大爷中饭前才和我谈好,剩下的股份他一家全包了。这,这,哎呀,你这伢...你上午怎么不来嘛,你先来就先尽着你,剩下的再给你彰文大爷,多好”
这下轮到丰铭义心里叫苦全身透凉了。千思万想,费了这么多周折好不容易把丈母娘顺过来,到头来却是迟了“一点点”!一顿饭的功夫嘛,多年的梦想又破灭了。他红着双眼,右手捶着左手,原地打着圈子说:“我怎么这样倒霉呢,怎么这样倒霉呢,家里讲好了,外面又不照了。哎呀,做了亏心事,老天都不帮我了”
铭义说的亏心事,自然是指那次不想和丰彰祥共享金元宝的事。
丰彰德见义伢傻了一样,心里未免难受,他也没想到林寡妇突然就变了主意。忽然想起彰文丢下的话尾巴,感觉铭义还是有点希望的,便把他按坐下,说:
“你也不要难过,你彰文大爷也只是个承诺,最后是不是接我剩下的全部股份,也还是两说呢”
丰铭义一听便弹簧似的跳起来,丰彰德又笑着把他按坐下,将丰彰文的意思和他讲了,说:“你如果真纽别的事可做,那就耐性子等着。我估计呀,希望还是很大的”
丰铭义希望的火焰便又升起来,一颗心忽上忽下的差点将他憋过去。事到如今,也只能等着了,等着彰文大爷的最后决定。回到家,林寡妇见女婿软着颈脖子走路,估计是入股的事不如意,便问彰德怎么说。铭义张了张嘴,犹豫了半天都没讲出一句话来,把个林寡妇急得要跳脚了,他这才嗫嚅着说:
“十四佬讲...讲还要等等看,看人家会不会...会不会退股”
“这什么话?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怎么能让你干等着呢?诶,他说是哪个可能退出呀?你自己问问人家嘛”
丰铭义哪敢暴露彰文大爷呀,真不能讲。这可是十四佬一再嘱咐的,要是传出去,彰文这个族长就家里家外都失面子了。可是,丰铭义越说不晓得,林寡妇就越是生气,气他这点事都做不好,竟然没向丰彰德问个清楚明白:
“顺嘴的一句话都不知道问,你怎么出门做事?他不讲是哪一个,让你等着你就等着,等到哪个猴年马月?”
翠儿见母亲为这事又埋怨老公,觉得有些过分了,忍了一下也忍不住,便带着兴国过来说:“你埋怨铭义有什么用啊?肯定是十四佬不方便说嘛,他有什么办法”
“去去去,一边去,你懂什么?”林寡妇将女儿轰到一边,又问女婿:“你实话跟我说,你十四佬到底怎么答复你的?”
“十四佬讲,大概有一半把握。我也问了是哪个,他讲...真不能透出来,到时候就晓得了”
林寡妇听说有一半把握,脸色便和缓了些,手在胸前围布上揩了一把,端起桌上茶杯喝了一大口,想了想说:
“那就等等看吧,反正暂时也没别的好事可做。这样吧,你去安庆找一家很诚信的钱庄,把那个东西兑换成银元。上次给该杀的图营长一百块,还是你十四佬借的,也要紧着还了他。嗯,你一个人去还是不放心,俺又不方便出门。这样吧,反正丰彰德知道你捡了那个东西,就请他陪你一道去。他熟人多,办事又老成扎实。换了银元就放在家里,等那个谁哪天退了股就马上顶上去”
铭义又被丈母娘小题大作的责备了一顿,心里憋屈,但想到她毕竟答应了搞田地,心里也就平复坦然了。看看快到晚饭时间,便将之前一个棉花商送给他的一瓶好酒揣上,和十四佬边喝边讲了林寡妇的意思,说:
“兴国外婆想请你陪我去一趟安庆”
“你在安庆闭着眼睛都能走路,还用我陪吗?”丰彰德笑道。
“帮我把那个东西兑了”
“金元宝?”
“嗯”
“想好了做什么事了?”
“嗯。等着彰文大爷退股”
丰彰德见是这么回事,心里便咯噔一下,这就让他进退两难了。如果劝铭义或林寡妇现在不兑换,那就显得他之前的话是在耍铭义。如果积极帮着兑换了,到时候如果彰文不退股,他又怎么去和林寡妇解释交代?思量了好一会儿,想想还是先帮着兑了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便答应铭义一同去安庆。
丰彰德做人做事的确不是凭嘴说说而已的,待铭义给那九分地种完小麦,便陪着一道去安庆四海钱庄,找了钱庄的钱老板,按最高比列兑换了金元宝。丰铭义要直接把银元交给丰彰德,说反正迟早都是要给的。丰彰德高低不答应,说收了钱就是准事了,可他现在还不晓得准不准,无论如何都要等彰文给出见底的话。丰铭义无奈,便还了他之前垫付给图营长的一百块,将剩余的640块大洋交给了丈母娘。